emsp; 他身旁的新兵李二狗,脸色在摇曳火光的映照下,苍白得如同糊窗的桑皮纸。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下,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冰冷的皮甲护颈上。
他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腰间横刀的刀柄,感受着那粗糙的缠绳和冰冷的金属带来的唯一一丝“实在”感。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亥时一刻(约晚上9:15),远处传来梆子声的余韵,模糊而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死水般的寂静达到顶点,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的刹那——
“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
凄厉!尖锐!如同地狱恶鬼的哭嚎!沉重!狂暴!
如同天神擂动的战鼓!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撕心裂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
它们像无数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营中每一个人的耳膜,贯穿心脏!
“呃啊!”李二狗浑身剧震,像被毒蝎蜇中,猛地从地上弹起,惊恐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喉咙!
一只布满老茧、铁钳般的大手瞬间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所有的惊骇死死堵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是王五!老兵的眼中此刻也充满了血丝,但更多的是刻骨的寒意和一种“终于来了”的决绝。
紧接着,比这恐怖的鼓角声更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撕裂了黑暗的天穹!
只见营地外的无尽墨色夜空,骤然被点燃!不是一颗两颗,而是成千上万!
无数道拖着赤红尾焰的“流星”,从营地周围的山坡上、密林深处、沟壑阴影里,尖啸着腾空而起!
它们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瞬间交织成一片燃烧的、翻滚的“火云”!
这片死亡的云朵,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如同末日审判的火雨,朝着下方看似毫无防备的唐军营盘,狠狠倾泻而下!
“敌袭——!!!火箭!!!快躲——!!!”
凄厉到变调的示警声终于撕裂了营地的死寂,如同垂死的哀鸣。
然而,太迟了!
“噗噗噗噗噗……!”
“轰!轰!轰!轰!”
火雨降临人间!燃烧的箭矢带着死神的亲吻,精准而残忍地钉入目标!
干燥的牛皮帐篷瞬间被洞穿、引燃,化作巨大的火炬;
堆积如山的草料堆爆发出冲天的烈焰,火星四溅;
满载粮秣的大车被火箭射中,熊熊燃烧;甚至连外围的木质营栅也噼啪作响地燃烧起来!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几乎是眨眼之间,庞大的唐军营盘多处腾起冲天的火柱,浓烟滚滚,如同巨大的黑色恶龙直冲云霄!
刺眼的火光将士兵们惊恐万状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厉鬼,人影在翻腾的火海中疯狂地奔逃、徒劳地扑打,绝望的惨叫声、战马惊恐欲绝的嘶鸣声、木料燃烧的爆裂声、金属受热扭曲的呻吟声……汇成一曲地狱的狂欢乐章,将之前的死寂彻底碾得粉碎!
“稳住!不要乱!各队按预案归位!盾牌手!举盾!”中下级军官们扯破了嗓子嘶吼,试图在毁灭的浪潮中重建秩序。
但在这天崩地裂般的打击下,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迅速蔓延。
营地里一片混乱,人影憧憧,在跳跃的火光下拉出扭曲、狂乱、变形的影子。
他们看似在奋力救火、抵抗,但动作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感和……诡异的“配合”?
毁灭性的火雨尚未停歇,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便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熔岩,从黑暗的深渊中猛烈爆发!
“杀啊——!!!踏平唐营!活捉裴徽!”
“南诏的勇士!为了山神的荣耀!冲啊!”
“蜀地的儿郎!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光唐狗!”
在持续不断的箭雨掩护下,密密麻麻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最底层涌出的污浊潮水,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
山坡上,密林中,沟壑里,无数狰狞的面孔在冲天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冲在最前面的是南诏特有的、身披坚韧藤甲、手持弯刀和毒箭的山地步兵,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紧随其后的是打着蜀地藩镇旗号、装备混杂但人数众多的步卒。
而侧翼,利州城的精锐骑兵,如同出闸的猛虎,马蹄声汇成闷雷,寒光闪闪的长矛直指混乱的唐营!
“哈哈哈!痛快!杀光他们!”蒙舍龙挥舞着沉重的、镶着兽牙的弯刀,兴奋得满脸虬髯都在抖动,唾沫横飞地咆哮,“儿郎们!看见了吗?唐狗吓破胆了!像没头的苍蝇!冲进去!杀光!抢光!女人财帛,任尔取用!”
小主,
他座下的战马也感受到主人的狂躁,人立而起,发出暴烈的嘶鸣。
联军士兵们被这“顺利”的景象刺激得双眼血红,士气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