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咱们身后四万多同生共死的袍泽弟兄的性命,去赌你‘沙子’的手段够不够狠,去赌敌人的骨头够不够硬吗?!嗯?!”
一连串如同重锤擂鼓般的质问,狠狠砸在沙子的心头。
他那布满凶悍之气的脸上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尤其是当朱狗娃提到“四万多袍泽弟兄”时,他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躁动的火苗,终于被彻底浇熄,化为一片阴鸷的死寂和不甘,最终只剩下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周围的战士更是连粗气都不敢喘,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眼中的嗜血渴望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后怕和敬畏。
“好了!”朱狗娃收回那几乎要洞穿灵魂的目光,重新将眼睛贴回望远镜那冰冷坚硬的目镜上,仿佛刚才那番雷霆之怒从未发生过。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干涩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沙子,你即刻带两人,原路返回!记住,只走最隐蔽的兽道,避开所有开阔地!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的发现——利州有大批援军抵达,营盘爆满,以及这队精锐侦骑的踪迹和方向,一字不漏地报告给郎将和大将军!”
他特意加重了“发现”二字,如同烙铁般刻入沙子的脑海,“记住,是‘发现’,不是‘确认’!其他任何推测、任何废话,一句不要多说!明白吗?!”
“其他人,”朱狗娃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钢鞭抽打在空气中,“跟着我!继续盯死前面那队人!把你们的爪子都给我收进肉里!把你们的舌头都给我咬断了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自行动,谁敢暴露一丝一毫的行踪……”
他停顿了一下,那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老子亲手剁了他!尸体扔进山涧喂狼!听清楚没有?!”
“喏!”沙子猛地低吼一声,再无半句废话。
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任务。
他迅速而无声地用手点了点身边两名战士——一个绰号“山猫”,身形瘦小却异常灵活;
另一个叫“铁砧”,耐力惊人,负重如常。
三人如同得到了指令的幽灵,身体贴着湿滑的地面,悄无声息地滑下土坡,瞬间便融入了下方茂密得如同墨绿色幕布、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的丛林深处。
几片被带动的宽大蕨类叶子微微晃动了几下,随即恢复了静止,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朱狗娃的视线再次锁定官道。
那队侦骑似乎并未察觉到数里外山丘上刚刚发生的生死抉择,依旧保持着那种外松内紧的姿态行进。
望远镜的视野里,为首那名骑士似乎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动作自然,却让朱狗娃的心弦猛地绷紧了一瞬。
身边只剩下了两名战士,空气仿佛更加粘稠压抑。
脚下那具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
朱狗娃的眼角余光扫过尸体那断裂的手指——断口异常整齐,显示出下手者非凡的腕力和精准度。
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朱狗娃的心头:利州增兵,精锐侦骑……这平静的蜀道山林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张巡大将军的黑石村……真的安全吗?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腐殖质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杂念排除,只剩下眼前移动的目标和耳中放大了无数倍的风吹草动声。
狩猎,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既是猎人,也可能在下一刻,成为猎物。
寂静重新笼罩了这片小小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藏身点,只有远处官道上,那单调而危险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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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午后的阳光艰难地刺破层层叠叠的浓密树冠,在崎岖湿滑的险道上投下破碎而摇曳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落叶、潮湿苔藓和士兵汗水的混合气味,沉重得令人窒息。
两侧陡峭的山崖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巨大的阴影,将狭窄的谷道挤压得更加逼仄。
山风呜咽着穿过岩缝,卷起细微的尘土,吹在士兵汗湿的脖颈上,带来一丝凉意,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压抑。
张巡身披玄色重甲,腰悬古朴长剑,立于一块突出的巨岩之上。
他身形挺拔如松,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坚毅的线条,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锐利如鹰隼般凝视着下方蜿蜒曲折的谷道。
每一次前方传来的撬石声、号子声,都像重锤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开路部队——那五百名最剽悍的步卒——正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沉重的原木、嶙峋的巨石,被工兵用撬棍、绳索,配合着士兵们的血肉之躯艰难地挪开或破碎。
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军官短促而沙哑的喝令声,在死寂的山谷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停顿都显得格外漫长。
“太慢了……”张巡心中无声低语,指节因用力握着剑柄而微微发白。
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如同藤蔓般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这已是今日第三次遭遇如此彻底的阻塞了。
利州军队显然是有备而来,意图迟滞他这支四万精锐的朱雀军团。
时间,这个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