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将军,”赵小营也放下了望远镜,但眼中的疑虑如同阴云,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更深了,“末将也看到了那鸟。但是……”
他指着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密林,“此处地形实在过于险要!密林深邃,遮天蔽日。万一……万一敌军真有埋伏,且极其善于隐匿,精于山林之道,连鸟兽都未惊动……”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在如此绝地,任何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心底深处,对不良府探子过分的“规律性”和这刻意留下的“破旗”,始终萦绕着强烈的不安。
张巡沉默了,赵小营的提醒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因愤怒而升腾的自信。
他鹰隼般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绿色林海,最终,如同钉子般牢牢钉在探马之前看到旗帜晃动的大致方位——那片靠近山脊、最为陡峭难攀的密林深处。
一股决绝之气在他眼中凝聚。
“取本将令箭!”张巡的声音陡然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亲卫队长立刻双手捧上一支刻有虎头、缠绕红缨的青铜令箭。
“再派两名死士!”张巡接过令箭,目光如电扫过身后亲卫队中那些最悍勇的面孔,“目标——左侧山林,山脊线下方,刚才疑似出现旗帜的那片区域!给我摸进去!看清楚里面到底是藏着千军万马,还是只有几面破旗子在唱他娘的空城计!”
他顿了顿,语气森寒如九幽之风,“告诉他们,此行九死一生!若遇伏击,无需缠斗,立刻吹响号角示警!本将亲率大军,即刻强攻接应!若能探明虚实,平安归来,官升三级,赏百金!”
两名被点到的精悍士兵出列。
他们面容刚毅,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们迅速脱下显眼的明光铠和头盔,只着轻便坚韧的牛皮软甲,腰间插着淬毒的短匕和便于攀爬的钩索,背上系着用于示警的犀牛角号。
两人互相检查了装备,用力对撞了一下拳头,眼神交流间尽是决绝。
然后,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鬼魅,他们利用巨石、沟壑和低矮灌木的掩护,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和悄无声息的动作,迅捷地没入了那片仿佛巨兽之口的墨绿色林海之中。
浓密的枝叶如同帷幕般晃动了几下,很快便恢复了死寂,彻底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全军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等待。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弓弦被拉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士兵们紧握着冰冷的武器,手心全是冷汗,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同伴的山林,仿佛要用视线将它烧穿。
连久经沙场的战马都似乎感受到了这凝重的、几乎凝固的杀意,不安地刨动着蹄子,打着沉闷的响鼻。
时间,在这极致的压抑和寂静中,被无限地拉长、扭曲。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张巡端坐于“乌云踏雪”之上,腰背挺直如松,面无表情。山风吹动他头盔下的红缨,拂过他冷硬如铁的脸颊。
然而,他握着缰绳的手指,却在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心中的那根名为“谨慎”的弦,在利州守将这虚实难辨、环环相扣的连番“表演”下,已然绷紧到了极致,发出濒临断裂的嗡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之时,角落里那尊一直沉默的“石雕”动了。
一直隐在阴影中的特战营郎将王玉坤,像一柄深藏鞘中的利剑,无声地向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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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靴底踩在干燥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在这死寂的帐篷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大将军。”王玉坤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像是久未开口,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瞬间刺破了沉重的氛围。
他走到灯火稍亮处,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干练。
他那张冷硬的脸在烛光下显得轮廓分明,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锐利依旧,但此刻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
张巡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玉坤,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赵小营和其他将领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个平日几乎被遗忘的特战营主官身上。
“末将,”王玉坤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响起,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派了麾下最精锐的一队斥候,已于三日前深夜,成功潜入敌后纵深。”
“特战营一队斥候已经潜入敌后?” 一名年长些的将领忍不住低呼出声,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在敌后不良人的情报难以送达的情况下,特战营还有一队斥候能够潜入敌后,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王玉坤仿佛没听到那声低呼,继续沉稳地说道:“以他们的能力和经验,定能刺探到敌军主力的确切位置、兵力部署乃至可能的动向。算算时间……”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就在今夜,最迟明晨破晓之前,他们应当能设法送回精准消息。”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整个中军帐瞬间“炸”开了!
张巡原本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身体因巨大的惊喜而微微前倾,压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