窍,或是讲述着某个惨烈战役的片段,声音低沉压抑。
“听说剑门关没拿下来?”一个新兵低声问旁边擦拭长矛的老兵,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兵头也不抬,用一块油布仔细抹过矛尖,冷冷道:“关在人在,关丢人亡。硬骨头,才够劲。怕了?”
新兵咽了口唾沫,没再吭声,只是把手中的横刀攥得更紧了。
远处,另一堆篝火旁,几个士兵望着黑石村的方向,低声议论:“黑石村…那地方听说以前打过好几次仗,死的人多,晚上常有鬼火…”
“闭嘴!扰乱军心,想挨鞭子吗?”一个伍长低声呵斥,眼神却也不由自主地瞟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巡逻队举着火把,在营地外围警惕地游弋,甲胄的碰撞声和低沉的口令声(“风!”“火!”)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肃杀,不断提醒着所有人,危险并未远离。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将张巡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帐幕上。他并未休息,依旧伫立在摊开的地图前,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油灯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摇曳的光影。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那些斥候回报的关键点上:消失的军寨、遁入山林的敌骑、形迹可疑的樵夫…这些零星的、不成规模的接触,非但没有让他安心,反而像一根根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他高度警惕的神经。
消失的军寨守军去了哪里?
是溃不成军逃回利州,还是化整为零,潜藏在这莽莽群山之中,等待时机集结到某个精心预设的伏击点,像毒蛇般给予致命一击?
那些“樵夫”真的是普通百姓吗?
蜀道艰险,寻常百姓岂会在此敏感时节、敏感地带砍柴?他们惊恐躲避斥候的眼神,是出于对兵祸天然的恐惧,还是因为肩负着传递消息、甚至引导伏兵的特殊使命?
他们的“形迹可疑”,是否就是敌人故意留下的破绽,意在迷惑?
黑石村真的如地图所示那般“安全”吗?
地图再精密,也只是死物。
战场瞬息万变。敌军是否早已洞察我军意图,甚至利用了军枢部地图的“精确”,反而在黑石村或其周边预设了可怕的陷阱?
比如挖掘地道直通营地下方、预埋火油干柴准备火攻、或者利用周边复杂地形埋伏小股精锐,专事袭扰、放火、刺杀军官,让我军彻夜难安?
骑兵的“步兵化”训练效果如何?
陛下让军枢部力推的新策,让这些精锐骑兵在保持骑射冲锋优势的同时,苦练下马步战、结阵攻坚之术。
明日若利州守军依托坚城顽抗,势必要下马步战。
这些习惯了马背驰骋的骄兵悍将,能否迅速转换角色,像真正的重步兵一样,扛着大盾,顶着箭雨滚石,用血肉之躯去撞击那冰冷的城墙?
这是新战略的第一次实战检验,亦是巨大的风险点。
“笃…笃…笃…”张巡的手指无意识地、带着某种沉重节奏敲击着铺就地图的粗糙桌面,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清晰可闻。
这细微的声音,是他内心风暴的外在映射。
“来人!”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帐篷的冷冽。
帐帘掀开,负责斥候营的校尉赵锋快步走入,躬身行礼:“大帅!”
“赵锋,”张巡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直视着他,“加派三倍人手!精锐尽出!尤其是通往黑石村的所有道路两侧,密林、山谷、高地、溪涧!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掘地三尺!任何异常,哪怕是一处新翻的泥土、一片不自然的断枝、一只鸟雀惊飞得不合常理、一丝不该有的烟火气…立刻飞马来报!延误者,斩!”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遵大帅令!”赵锋神色凛然,感受到事态的严峻。
“另外,”张巡补充道,手指再次敲在黑石村上,“通知特战营郎将王玉坤,明日接近黑石村时,全军暂停!命他亲自挑选最精锐、最机警的斥候和老兵,组成尖刀小队,先行入村探查!”
“每一间房屋,每一口水井,每一片树林,每一段河岸,都要给我翻个底朝天!确认村内村外绝对安全,无任何埋伏、陷阱、可疑人员后,燃起三堆狼烟为号,大军方可进入扎营!告诉他,若因探查疏忽致大军有失,我唯他是问!”
“是!末将即刻去办!”赵锋抱拳领命,转身疾步而出,身影迅速融入帐外的黑暗。
帐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张巡手指无意识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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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呜咽的夜风陡然增强,如同鬼哭,吹动着营地的篝火,光影在张巡沉静而无比凝重的脸上疯狂跳跃、舞动,明暗不定。
远处,蜀地连绵的群山在浓重的夜幕下彻底失去了白天的轮廓,化作一片无边无际、沉默而狰狞的黑暗巨兽,仿佛正张开无形的巨口,冷冷地注视着这支深入其腹地的钢铁洪流。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在湿冷的空气中。
战争的弓弦,已被张巡亲手,也因这诡谲的形势,绷紧到了极限,发出细微而危险的呻吟。
明日,黑石村的夜晚,是疲惫大军急需的平静休整,还是风暴来临前那令人心悸的最后宁静?那看似扼住咽喉的“利爪”之下,是否正隐藏着致命的毒牙?
一切都笼罩在未知的、浓得如同蜀地山雾般的杀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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