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他厉声喝令,命大部护卫下车探查,结阵警戒。就在护卫刚离车数步,两侧山林之中,强弩齐发!弩矢如飞蝗,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夺夺夺’!
车壁瞬间被射穿十数处,木屑纷飞如雨!一支淬毒的弩箭,贴着卑职脖颈擦过,冰冷的箭簇带走一丝皮肉,留下这道疤。”
他再次指向手背那道狰狞的痕迹,指尖的颤抖更明显了。
“若非王校尉反应神速,喝令护卫结盾墙;若非天工护卫皆是百战死士,拼死结阵抵挡,以血肉之躯筑墙,数名兄弟当场殒命;若非裴帅赐下的那件贴身精钢内甲护住心腹要害,挡开两支直奔胸腹的致命弩箭……卑职……早已命丧黄泉,尸骨无存!”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音和难以磨灭的痛楚。
炭火的微光在裴徽深邃如渊的瞳孔中剧烈地跳跃、明灭。
他的脸色依旧沉静如水,仿佛万古不变的寒潭。
但案下交握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显示出内心汹涌的怒意。
他仿佛能闻到刘晏话语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感受到那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彻骨寒意。
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一个本应在书斋中挥毫泼墨的士子,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来自黑暗深处的死亡威胁,能咬着牙挺过来,并将其视为磨砺而非退缩的理由……其心志之坚韧,胆魄之雄浑,已远超常人的想象!
裴徽心中,对刘晏的评价再次攀升。
杜黄裳此刻看向刘晏的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敬佩,如同仰望一座历经雷击而屹立不倒的山峰。
“除了刀剑相逼,还有……裹着蜜糖的毒箭。”
刘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世情的嘲讽,“世家手段,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
约莫半年前,在淮南道寿州,卑职下榻一处看似普通的驿馆。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之时,有人竟如鬼魅般潜入卑职卧房,未曾惊醒任何护卫,只在桌上留下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
刘晏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如同被激怒的鹰隼。“箱内,是码放整齐、足以晃花人眼的十万贯‘飞钱’!黄澄澄的票券,散发着铜臭与权力的诱惑。
还有一份……盖着清河崔氏嫡系徽记的空白荐书,墨迹犹新,只需填上卑职姓名,便可直通吏部!
来人留下口信:只要卑职‘适时病退’,交出书坊账簿,或‘透露书坊背后真正东家’一丝线索,便可保我入仕即授五品实职,保我刘氏家族三代富贵荣华!甚至……”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当夜便有两位身披薄纱、体态婀娜的绝色佳人被送至驿馆,莺声燕语,声称是‘照料起居’,其意不言自明。”
刘晏猛地抬起头,目光坦荡如朗朗青天,毫无闪避地迎向裴徽那仿佛能洞悉灵魂的审视眼神,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石之音:
“殿下!卑职出身寒微,深知钱财官位之重,更知光宗耀祖乃平生所愿。
然,卑职更知,若无殿下信任,若无殿下赐予这天大的舞台,若无殿下于无声处化解那滔天巨浪,若无天工之城源源不断的财货、精兵与那神鬼莫测的印刷之术支撑,卑职纵有满腹经纶,亦不过是一介困守书斋、皓首穷经、最终老死牖下的酸腐书生!
世家之诺,看似锦绣前程,实为穿肠毒饵。
饮鸩止渴,非但自身身败名裂,更将遗祸殿下新政大业,遗祸千千万万翘首以盼的寒门学子!
卑职当夜便将那箱财物连同荐书,原封不动,派人送至寿州刺史案头,并附言八字:‘道不同,不相为谋!’”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在殿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好!”
裴徽的声音陡然响起,如同沉寂已久的春雷骤然炸响!
这一声“好”字,再无半分平淡,而是蕴含着雷霆万钧的激赏、由衷的动容与炽热的肯定!
他当然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毕竟汇报工作只会往好了说。
事实上,刘晏说的这些事情,他早就通过不良府探子了解过了。
刘晏并没有夸大,说的都是事实。
他霍然起身,宽大的玄色袍袖带起一阵风,绕过那象征权力的宽大紫檀书案,几步便走到刘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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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挺拔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但刘晏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足以融化冰雪的灼热认可,一种灵魂被彻底看透和肯定的战栗。
殿角的杜黄裳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眼中精光爆射。
裴徽的目光如两柄烧红的利剑,紧紧锁住刘晏那双疲惫却清澈坚毅的眼睛。
那深邃的星海之中,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欣慰,如同发现了绝世璞玉,又似将军检阅了浴血归来的百战雄师:
“刘晏!你这一年零三个月,历经生死劫难,饱尝世情冷暖,面对刀斧加身而不退半步,面对金山银山、锦绣前程而不惑本心!
非但将四千余家书坊如星火燎原般遍布大唐十道,惠及万千寒门学子,凝聚起一股拥戴新政、拥戴本王的磅礴民心!
更以你的忠贞不二、智慧卓绝与坚韧如钢,向本王,也向这朝堂、向这天下,证明了你的价值!证明了寒门之中,亦有擎天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