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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登基大典,乃国朝头等盛事,关乎陛下威仪,社稷颜面。陛下将此千钧重担交予王尚书,足见信重倚赖。”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如探针般扫过在座诸人的脸,“然则,王尚书……终究是文人出身,风雅有余。于实务之繁杂、于百官之能庸贤愚、于这长安城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情世故,难免……有所疏漏,力有不逮。”
“我等身为臣子,深受皇恩,理当为陛下分忧,为王尚书拾遗补缺,确保大典万无一失,彰显新朝气象!”
朱圆心领神会,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忧国忧民”:“元公高瞻远瞩,思虑周全,下官佩服之至!下官深以为然。”
“典礼各处执事人选、观礼宾客名册、乃至百官站位序列,皆需老成持重、通晓礼制、明辨是非且……忠心可靠、深知进退之人担当。”
“若用错了人,轻则贻笑大方,重则……恐生祸端!”
他刻意加重了“祸端”二字,随即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已备好的名录,双手恭敬呈上,“下官不才,连夜梳理,草拟了一份详实名单,皆是各部素有清誉、办事稳妥、心思缜密的干才,还请元公斧正!”
李揆也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朱大人所言极是!尤其那些负责采买珍奇贡品、营造宫观台阁、迎来送往四方宾客的‘要职’,油水丰厚,更需严防宵小之辈钻营其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此等蛀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若因此坏了陛下的大事,我等万死莫赎!” 他也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下官也斟酌再三,拟了一份名单,皆是家世清白、背景简单、与各方势力无甚瓜葛牵连的‘老实人’,用他们,最是稳妥放心!”
他在“老实人”三个字上咬得极重,暗示着这些人易于掌控,且早已被元载一系渗透或收买。
元载接过两份名单,在昏黄的灯光下展开。
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名单之上,十之七八的名字都闪烁着熟悉的光芒——或是他的门生故吏,或是与他有千丝万缕利益输送的官员,或是那些对他唯命是从的应声虫。
而那些在朝野素有清名、敢于直谏、被视为“不识时务”的御史言官,如刚直不阿的御史中丞、耿介如石的张镐等,名字或被刻意排挤到了最不起眼、近乎于摆设的位置,或者干脆被“遗漏”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元载拿着这份精心炮制、夹带无数私货的初步名单,满面春风地踏入王维那间几乎被卷宗淹没的户部值房时,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王尚书夙夜操劳,真是辛苦了!” 元载笑容可掬,如同春风拂面,将名单轻轻放在王维案头那堆摇摇欲坠的文书之上,“此乃本官与几位同僚,感念王尚书辛劳,日夜不辍,殚精竭虑,初步斟酌拟定的典礼各职司执掌及观礼人选名册。”
“王尚书总领全局,劳苦功高,还请费心斧正一二。”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得无懈可击。
王维放下手中几乎要捏出汗的朱笔,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一夜未眠带来的眩晕感。
值房内浓郁的墨香、陈旧纸张的霉味、新漆的刺鼻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浊流。
他拿起名单,指尖微凉,目光逐行审阅。
越看,他清秀的眉头便皱得越紧,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勒住。
名单上充斥着他并不熟悉、甚至在士林中颇有微词的名字,而那些真正有才干、有威望、持身中正的官员却寥寥无几,位置更是令人费解。
“元尚书有心了。” 王维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同山涧清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警惕,仿佛在清泉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只是……” 他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名单的几个位置上,“御史台几位中丞大人,刚正不阿,素为朝野清议所重;张镐大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此等重臣,似未在其列?还有这采买营造、司宾接待几处人选,似乎……过于集中了?”
他没有明说“集中”于何处,但话语中的质疑如同薄刃。
窗外,一阵深秋的寒风骤然卷起,裹挟着枯黄的落叶,猛烈拍打着紧闭的窗棂,发出“噼啪”的急响,仿佛在为这值房内微妙而压抑的气氛擂鼓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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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载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变,身体却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推心置腹、为对方着想的假象:“哎呀,王尚书有所不知啊!”
他语气带着“体谅”与“无奈”,“御史台那几位,性子……唉,过于刚烈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此等吉庆祥和、万邦来朝的盛典,最讲究一团和气,彰显天朝气度。若他们一时……言语失当,冲撞了祥瑞之气,岂非大煞风景?更恐被有心人利用,节外生枝啊!至于张镐老大人,”
他摇摇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年事确实高了,精力不济。本官也是体恤老臣,不忍其劳累奔波。登基大典,繁文缛节,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万一有个闪失,我等于心何安?岂不更显我等照顾不周?至于采买营造嘛……”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务实”,“恰恰要用些‘知根知底’、‘熟悉门路’的人,反而好约束,好管理,不易出岔子,不易被外人钻了空子。”
“陛下最看重的是什么?是大典顺遂,不出纰漏!稳妥!稳妥为上啊,王尚书!”
他将“稳妥”二字咬得极重,仿佛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王维看着元载那张看似诚恳、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