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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因登基之名分,再启战端,兵连祸结,最终流离失所、白骨盈野、泣血哀嚎的,还是这饱经战火蹂躏的黎民百姓!此,绝非本王本心所愿!”
这番话语,如同九天冰瀑当头浇下,瞬间扑灭了众人心中因劝进而燃起的燥热,更带来透骨的寒意与深沉的震撼。
边镇的威胁、内战的风险、殿下的仁心……重重压在心头。
元载反应最快,脸上瞬间布满“恍然大悟”与“深深愧疚”交织的神色,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带着哽咽般的敬佩:“殿下心怀天下,仁德无双!念及苍生,竟至于此!是卑职等鼠目寸光,只图虚名,险些因一己之浅见而陷天下于水火!卑职……卑职万死!殿下英明,实乃万民之福!”
杜黄裳、罗晓宁等人也纷纷面露惭色,一边沉痛地自我检讨思虑浅薄,险些误国,一边由衷赞叹裴徽的深谋远虑与悲天悯人的圣王胸怀。
严武和郭千里也低下头,为自己的急躁感到羞愧。
杜黄裳在请罪之后,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已从裴徽的战略高度中找到了新的切入点,他立刻献策,声音恢复了沉稳与锐利:
“殿下深谋远虑,以天下苍生为念,卑职五体投地!眼下,据‘暗报’所悉,七宗五姓残余正如同阴沟里的鼠辈,妄图利用‘天工快报’尚未完全覆盖之偏远州郡、乡野僻壤,散布流言蜚语,构陷殿下声誉,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然!”他语气一转,带着强大的自信,“殿下掌控‘天工快报’与‘暗报’两大喉舌,信息传递之速、覆盖之广,远超彼等想象。
加之殿下力推科举革新,广开寒门晋身之阶,更因雷霆手段诛灭叛贼安氏父子,早已得天下寒门士子之心,获忠义之士拥戴!
论及掌控天下舆论,殿下已执牛耳!彼等宵小之抹黑,实乃蚍蜉撼树,徒增笑耳!”
他话锋再次巧妙一转,带着一丝谋士特有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狡黠:“不过……卑职斗胆进言,或可借此良机,稍作文章?面对彼等之污蔑构陷,我方之‘天工快报’与‘暗报’,不必急于强力反驳,针锋相对。甚至……”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裴徽的反应,“……可在部分区域,尤其是那些边镇节度使势力范围内,稍露‘疲于应对’之态,或‘反应迟缓’之象?示敌以弱?”
他见裴徽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继续道:“如此一来,必令彼等以为其奸计得逞,我方顾此失彼,进而更加得意忘形,肆无忌惮!其隐藏更深的人脉网络、潜伏的残余势力、乃至与某些边镇节度使暗通款曲的蛛丝马迹,必将暴露无遗!”
“这岂非是看清哥舒翰、高仙芝、韩休琳等人真实态度与立场的绝佳良机?待其图穷匕见,殿下再以雷霆之势,后发制人,既可一举肃清内患,又能为下一步经略边镇,提供无可辩驳之口实!”
杜黄裳话音落下,密室中再次陷入一种充满算计的寂静。
夜明珠的冷光映照着舆图上纵横的山河,也映照着裴徽陷入沉思的侧脸。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落鹰峡”旁的空白处,那轻微的“笃笃”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预示着更加汹涌的暗流与即将到来的风暴。
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悄然滑落,无声地渗入地缝,如同无数暗藏的心思。
“不错。”裴徽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带着赞许的弧度,微微颔首,那笑意短暂地融化了他眼底的寒冰,如同阴霾云层中乍泄的一缕阳光,“本王……亦有此意。”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然而,那暖意转瞬即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散尽,寒意已重新凝结。
他随即收敛笑意,目光重新变得如同淬火后的精钢,冷冽得能刺穿人心。
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在“落鹰峡”的标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碎了某种虚幻的宁静。
“然,此皆后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将所有人从对未来的遐思中惊醒,“眼下当务之急,是保下‘黄巢’这把利刃,并借七宗五姓精心布置之杀局,反戈一击,再断其数根爪牙!”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楔入当前的危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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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负责情报分析推演的元载,闻言精神陡然一振!
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眸子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瘦削的身体甚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仿佛一头压抑已久、终于嗅到血腥味的饥饿猎犬。
他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带着风声,迅速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份用火漆密封、还带着体温的密报卷轴。
他语速快而不乱,如同连珠炮般清晰吐出:“殿下明鉴!世家联盟动向,尽在掌握!卢氏密使于两个时辰前快马加鞭,蹄铁踏碎官道寒霜,已抵达博陵崔氏坞堡,与崔弘毅密谈约一炷香之久!”
密报的蜡封被元载利落地捏碎,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扫了一眼密文,继续道:“谈话内容虽未能探知,然密使离去后,崔弘毅立刻召见了其负责联络赵郡李氏的心腹管家崔平。”
“据坞堡内线回报,崔弘毅屏退左右时,面色青白交替,额角冷汗涔涔,在书房中焦躁踱步,双手无意识地绞紧又松开,神色间焦虑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交织,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正欲作垂死挣扎!”
元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表演。
“随后,”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制造一丝悬念,目光扫过众人,“我方安插在崔府药房的暗桩,在崔平丢弃的药渣废料中,发现了此物。”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上一个特制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