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专注地捻着颌下几缕短须,审阅着手中一份刚由密探用特殊药水显影译出的密报。
眉头先是习惯性地微蹙,随即迅速舒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于胸的睿智光芒。
他是裴徽埋在废太子李琮身边最深、最利的一颗钉子。
严武如同铁塔般矗立在裴徽身后,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浓眉虎目,身着玄色轻甲,气息彪悍凛然。
他双手抱臂,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室内,如同守护领地的猛虎。
对文臣们的机锋谋略,他听得半懂不懂,但守护殿下的忠诚与战场杀伐的直觉却无比清晰。
郭千里站在严武身侧稍后,同样甲胄在身,但身形更为粗壮,脸上带着战场风霜留下的粗粝痕迹。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理解那些文绉绉的对话,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焦急,显然更适应战场上的直来直往。
“落鹰峡……”裴徽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响起,清越如玉石相击,尾音却拖着一丝洞穿迷雾的、冰冷的嘲讽,“卢承嗣这条千年老狐,倒是给自己选了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他的指尖在朱砂标记上轻轻划过,仿佛在丈量着对手坟墓的尺寸。
杜黄裳适时地跨前半步,确保自己的声音清晰传入裴徽耳中,也落入在场所有人心里:“其一,”
他声音平稳有力,如同在宣读不容置疑的律令,“头版头条,以最大字号,最醒目位置,详述殿下赫赫战功,力挽狂澜于既倒,救社稷于倾覆之际的不世奇功!字字皆用血火淬炼,务求镌刻人心,使殿下之英名伟绩,如煌煌烈日,光耀天下,令宵小不敢仰视!”
“其二,”他的声音压低了一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戏谑,“以那李隆基的名义,刊登其‘痛悔前非’、‘深明大义’之密旨。”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强调道,“一者,‘坦诚’殿下乃其流落民间之真龙血脉,天命所归;二者,‘昭告’天下,其感念殿下再造乾坤之功,自愿效法古圣先贤,禅位于殿下!玺印、笔迹,皆由宫中旧人及顶尖巧匠合力仿制,足以乱真,纵使李隆基亲临,亦难辨真伪!”
“其三,”杜黄裳的语气陡然转为凌厉,如同出鞘的寒刃,“将我们手中掌握的铁证——叛军与七宗五姓门阀、杨国忠逆党之间往来的密信原件影印(天工之城新式印刷术之功)、经手的钱粮账簿副本、关键人证(如被俘叛将)画押供状——悉数公之于众!条分缕析,坐实此次安史滔天之祸,实为这些国之巨蠹,为谋私利,不惜引狼入室,勾结叛贼,祸乱天下!务求将其钉死在叛国逆贼的耻辱柱上,使其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其四,” 他眼中精光暴涨,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同样以无可辩驳的铁证链——延王府忠心老仆的血泪证词(已妥善保护)、李玢幼年隐秘胎记的宫廷御医记录(原件已‘寻获’)、以及假冒者过往在江湖上厮混时留下的详尽痕迹(由‘暗报’穷搜而得)——彻底揭穿蜀中那位‘延王李玢’的惊天骗局!”
“证明其不过是杨国忠为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奸计,精心寻来的、训练有素的赝品!斩断杨逆在蜀中妄图借宗室之名,蛊惑人心、割据一方的根基!”
裴徽的目光终于从舆图上抬起,落在杜黄裳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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