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充满了无尽悲凉和彻底崩溃的嚎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哗啦啦——叮叮当当——
兵刃坠地的声音如同骤雨般响起!横刀、长矛、弓箭、盾牌……所有象征抵抗的器物被绝望地抛弃。
噗通!噗通!噗通……
跪地之声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蔓延开来,几千人如同被收割的麦浪,黑压压地伏倒在地。
呜咽声、压抑的哭泣声、绝望的求饶声汇成一片哀鸣的海洋。
“投降……我们投降……”
“饶命啊!将军饶命!我们都是被裹挟的……”
洼地四周,严密的唐军包围圈如同沉默的铁桶,纹丝不动。
士兵们紧握武器,眼神冷冽地看着洼地中这场血腥丑陋的内讧和最终的崩溃。
张巡、魏建东、郭襄阳三位主将并辔立于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如同三尊俯瞰战场的胜利神只,将洼地中心这场血腥、丑陋到极致的内讧与崩溃尽收眼底。
亲兵恭敬地递上了单筒的望远镜。
“咦?”郭襄阳最先发出声音,他浓密的眉毛紧紧拧成一个疙瘩,粗犷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即被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看戏般的嘲弄取代。
他放下手中的千里眼,指着洼地中心,声音洪亮如同擂鼓,带着浓重的嘲讽意味:“张将军,魏将军,你们快看!那帮狗崽子……嘿!自己先咬起来了?狗咬狗,一嘴毛!哈哈哈!安庆绪这蠢货,被自己养的狗给啃了脖子!精彩!真他娘的精彩绝伦!”
他粗豪的笑声在肃杀的战场上传出很远,引得附近不少士兵侧目,紧绷的气氛似乎也松动了一丝。
张巡神色依旧沉稳如山岳,仿佛眼前这血腥惨烈的一幕不过是棋盘上尘埃落定的终局。
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一丝讶异如流星般掠过,随即被更深的洞察和冰冷的漠然覆盖。
他接过亲兵递来的千里眼,动作沉稳地凑到眼前。
天工之城最新式的望远镜将洼地中心的景象清晰地拉近。
安庆绪额角那狰狞的血洞,高尚咽喉处恐怖的咬痕,两人纠缠在泥血中的姿势,周围跪降叛军脸上的麻木绝望……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他缓缓放下千里眼,指关节在冰冷的剑格上轻轻叩击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弧度,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漠然:“困兽犹斗,穷途末路,竟至如此不堪。自相残杀,倒也省了我军一番手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洼地,仿佛在陈述天地至理:“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刚愎者亡于刚愎,反复者死于反复,此乃定数。”他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评价蝼蚁的争斗。
魏建东的脸色却最为难看。
他身材魁梧,一身玄甲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此刻他紧握着千里眼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
他死死盯着千里眼中的高尚,看着那个伪燕宰相状若疯狗般扑向安庆绪,看着他拔出佩剑,看着他被石块砸中头颅,看着他被咬穿喉咙……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强烈的懊恼在他胸中翻腾、冲撞。他猛地放下千里眼,重重地将其拍在马鞍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引得坐骑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该死!”魏建东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低沉压抑,如同受伤的猛兽在低咆,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焦虑和一股强烈的挫败感!“那高尚……死了!就这样……死了!”
他指着洼地中那两具醒目的尸体,手指微微颤抖,玄甲护腕下的肌肉绷紧。
张巡和郭襄阳都看向他,眼神略有不同。
张巡是洞悉的了然,深邃的目光仿佛已看穿魏建东的郁结所在。
郭襄阳则有些不解,浓眉挑起:“死了不好吗?省得脏了兄弟们的手!这种祸国殃民、满肚子坏水的奸贼,千刀万剐都便宜了他!死了干净!你看他那死法,被自己主子咬死,哈哈哈,报应不爽,痛快!”
他用力拍了拍大腿,仿佛要拍掉晦气。
“好?好个屁!”魏建东猛地转头瞪着郭襄阳,脸上的肌肉抽动,眼神里充满了郁闷和烦躁,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郭将军,你是杀得痛快了!可……可我如何向郡王殿下复命?!”
他指着洼地中高尚那具喉咙被咬穿、死不瞑目的尸体,语气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殿下临行前,千叮万嘱,务必生擒高尚!此獠乃伪燕核心,伪朝大小机密、文武部署、乃至与吐蕃、回纥、契丹的暗中勾连、埋在各处的暗桩、搜刮的民脂民膏藏匿之所,尽在其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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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是设计劫持虢国夫人的主谋元凶!殿下要的是活口!要的是撬开他的嘴,挖出所有潜伏的党羽,要的是将他明正典刑,千刀万剐于长安市曹,告慰忠烈,震慑天下不臣之心!”
“如今……如今他竟和安庆绪这蠢货同归于尽,死得如此……如此不堪!如此……毫无价值!”魏建东越说越气,胸中憋着的那团火仿佛要炸开,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覆盖的精钢胫甲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震得马鞍都微微一颤。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自己身后那些浴血奋战、甲胄上还带着昨夜激战痕迹、此刻却依旧军容整肃、气势如虹的天工铁骑精锐,又指向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的鬼见愁谷口方向——那里,叛军突围的尸骸堆积如山,无声诉说着昨夜截击战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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