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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因学业懈怠或行为不端,父亲那雷霆般的震怒,冰冷的眼神如同利剑,训斥的话语字字如锤,砸得他抬不起头,让他深感畏惧与疏离。
画面陡然翻转、扭曲!
变成他无数次午夜梦魇中的场面——裴徽的大军与父亲的大军进行拼杀!
冲天而起的血红色火光,遍地是残缺不全、死不瞑目的尸骸,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绝望的哭喊、愤怒的咆哮、兵刃碰撞的刺耳尖啸……交织成一片鬼哭狼嚎的地狱之声!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指挥大军、面目狰狞的魁首,赫然变成了他父亲杨国忠那张扭曲疯狂的脸!
最终,所有画面轰然破碎,定格在裴徽那双深邃如无底寒渊、掌控着他生死荣辱、仿佛能洞穿他灵魂所有角落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忠!孝!恩!仇!生!死!**
六个大字,如同六座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巨大石碑,轰然砸落在他灵魂深处!
化作两头狂暴绝伦的凶兽——一头是血脉相连、养育之恩的父亲;
一头是再造之恩、掌控生死的君王——它们咆哮着,撕咬着,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绞杀在一起!
每一次爪牙的碰撞,都溅起灵魂的碎片!
杨暄感觉自己的头颅、心脏、乃至每一寸骨头都在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碾磨,痛得他几乎要惨叫出声,灵魂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化为齑粉!
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流逝了百年之久。
空旷的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杨暄粗重如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的声音打破。
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衫,冰冷的黏腻感紧贴着皮肤,更添一分绝望。他佝偻着背,跪在那里,像一尊被绝望和痛苦彻底掏空的泥塑。
李季兰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脖颈处剧烈跳动的血管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那是濒临极限的身体信号。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自己也承受着那无形的重压。
终于——
如同溺水之人耗尽最后一丝氧气前的奋力挣扎,杨暄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布满蛛网般血丝、几乎要裂开的眼睛深处,所有的挣扎、痛苦、犹豫、彷徨,在经历了极致的绝望与疯狂的内核风暴之后,被一种近乎毁灭的、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退路、将所有属于“杨暄”这个人的情感、软弱、乃至人性,都投入了熊熊烈火中焚烧殆尽的狠厉!
一种玉石俱焚、向死而生的觉悟!
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儿子”的柔软彻底熄灭,唯余一片死水般的冰冷,以及在那冰冷之下,疯狂燃烧的、近乎献祭般的、只属于裴徽的忠诚火焰!
他抬起头,不再闪避,不再卑微地伏低身体,而是用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目光,直直地、甚至带着一丝惨烈的挑衅,迎上裴徽那深不可测的视线!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砾在生锈铁皮上剧烈摩擦的声音,干涩刺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仿佛用灵魂在呐喊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呕出的血块:“若家父……若杨国忠!”
他第一次在裴徽面前直呼父亲名讳,声音带着一种自戕般的痛楚,却也透出斩断过去的狠绝,“真敢行此祸国殃民、分裂山河之大逆不道之举……”
杨暄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都带着从自己心尖上硬生生剜下的一块血肉,都浸透了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他便不再是罪臣之父!而是……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国贼”二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不知是对想象中的父亲,还是对逼迫他做出如此选择的命运,亦或是对他自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濒临散架前的最后拉扯,仿佛要将殿内所有残余的氧气和仅存的、支撑他站立的最后一丝勇气都吸入肺腑。
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被痛苦和决绝榨取出的所有力气,重重地、决绝地、如同将整个生命和未来都押上赌桌般,再次以头叩地!
“砰——!!!”
额头与冰冷坚硬的金砖猛烈碰撞,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
仿佛连地面都为之震颤。鲜血瞬间从破皮的额头涌出,染红了金砖,与他嘴角流下的血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厉刺目。
“殿下有命,卑职杨暄……万死不辞!愿为殿下斩此国贼,以血……洗刷己罪!”誓言如同染血的战鼓,带着一种惨烈而悲壮的决绝,在空旷的大殿中隆隆回荡,每一个字都撞击着殿内三人的耳膜与心灵,“若违此誓,天地共戮,人神共弃!永堕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最后的诅咒,是他给自己套上的、永世无法解脱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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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徽看着跪在下方,身体因巨大的情绪激荡和破釜沉舟的决绝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却又强撑着挺直脊梁的杨暄。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冰冷的审视与精确的计算终于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散去。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的织金蟒袍袖拂过冰冷的紫檀木扶手,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