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要么是位极人臣,要么万劫不复
与深入骨髓的不安,趋步上前,深深拜倒,额头紧贴冰凉刺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
那寒意瞬间透骨而入。
他敏锐地注意到,裴徽的自称已是冰冷的“本王”,而自己脱口而出的也是“臣”而非之前的“属下”或“卑职”。
这微妙的称谓变化,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充满了心照不宣的试探与赤裸裸的、迈向深渊的野心。
“元尚书请起,赐座。”裴徽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淡,如同深潭死水。
然而这平淡之下,元载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如同万丈冰山倾轧而下的沉重压力,如同冰层之下汹涌奔腾、择人而噬的暗流,随时可能破冰而出,将他撕得粉碎。
影七无声地搬来一个锦缎绣墩,放在御榻下首不远不近的位置——一个既能听清言语,又充分显示等级尊卑的距离。
元载谢恩起身,并未完全坐下,只小心翼翼地沾着半个边,身体保持着绝对恭敬的前倾姿态,双手垂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谢殿下隆恩。不知殿下急召臣下,有何……重要谕示?”
他心中念头急转如风车,无数种可能掠过脑海。
殿内这诡异死寂、杀机暗藏的气氛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的恐惧,仿佛头顶悬着一把无形的利剑。
裴徽的目光终于从虚无处缓缓收回,如同两柄冰冷的探针,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牢牢锁定在元载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
那目光锐利、冰冷、毫无感情,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直抵他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元载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数九寒天的冰原之上,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衬。
“袁总管方才来报,”裴徽缓缓开口,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冰珠,带着沉甸甸的寒意,砸在金砖地上,“这几日叛军围城,城内宵小之徒趁机作乱,那些叛军的奸细,还有五姓七望那些不甘寂寞、妄想浑水摸鱼的乱党,着实不少,搅得长安城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异常微妙,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十王院……亦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在元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这个词用得太过蹊跷!
太过刻意!
以裴徽铁腕肃清城内叛逆的雷霆手段,以袁思艺那条毒蛇阴狠毒辣、斩草除根的心性,对待十王院那些身份极其敏感、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子皇孙,怎么可能仅仅是“安然无恙”?
这平静得可怕的四个字,分明是暴风雨降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屠刀高举前的最后宁静!
元载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限,如同刑场上等待铡刀落下的囚徒,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预警,静待那必然到来的、石破天惊的下文。
裴徽的身体微微前倾,阴影随之移动,将他大半张脸重新隐入黑暗,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冷、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如同盯紧了猎物的毒蛇。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循循善诱,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地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在元载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明日,本王料定叛军必将惨败溃退,天下大定,指日可待。”
他的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但随即转为更深的阴郁,“然……百废待兴,根基未稳啊。”
他顿了顿,每一次停顿都像重锤狠狠敲在元载的心上,“本王忧心,总有那么些贼心不死之徒,不甘心就此失败。他们会借着一些……‘名正言顺’的幌子,行那祸乱朝纲、死灰复燃的勾当。譬如……”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残酷诱导,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血腥味,“那些深居王府,看似无害,实则血脉相连、身份尊贵,极易被有心人利用、拥立起来与本王作对的……‘贵人’们。”
他刻意加重了“贵人”二字,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瓷器。
“他们活着,一日活着,便是祸源之根,动乱之始!是悬在本王头顶,悬在这初定江山头顶的……利剑!”
没有直接点明“皇子皇孙”,没有说出“清除”或“杀”字,但裴徽话语中那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灭绝之意,那清晰无比的指向性,以及“贵人”、“祸源”、“利剑”这样充满血腥暗示和最终判决意味的措辞,对于元载这样在权力漩涡中浸淫数十年、心思剔透如九窍琉璃、深谙宫廷黑话与政治隐喻的老狐狸来说,已然如同白纸黑字般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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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异于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催命符!
清除所有滞留在长安的皇子皇孙?!
当今圣人仓皇西逃后遗留在帝都的所有龙脉?!
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
骇人听闻!
比之废立皇帝,此举更为酷烈百倍!
千倍!这是要彻底斩断李唐皇室在长安的血脉根基!
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弥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