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感激和震撼。
守军将士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一秒还在绝望的深渊,下一秒就看到了如狼似虎的生力军!
这巨大的反差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了他们濒临枯竭的身体。
“援军!是郡王殿下的援军!兄弟们,杀啊——!”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声力竭地喊了出来,带着哭腔,也带着狂喜。
这呼喊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城头守军的士气。
原本低垂的刀枪再次举起,疲惫的眼中重新燃起凶悍的光芒,震天的欢呼与喊杀声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头顶的血色残阳震碎!
杨暄、李屿、王准三人身边,果然各有两名文士打扮的人。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脸色因紧张和城头的血腥而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般紧紧盯着战场。
他们一手紧握毛笔,一手捧着厚厚的纸簿,每当有人高声报功,便运笔如飞,迅速记录下“煊赫门赵老三”、“朝天阁孙五爷”、“天羽门钱镖头”等名字和斩获。
墨汁在粗糙的纸页上晕开,记录着这些草莽汉子用命换来的功勋。
这清晰的记功方式,如同无形的鞭策和诱饵,刺激着每一个帮派武士的神经。
重赏之下,这近四千名江湖草莽爆发出的战斗力,远超严武和郭千里的预料。
严武压力骤减,立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
“盾牌手顶住!长枪手刺!帮派的兄弟,侧翼绞杀!把他们压下去!”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却充满了力量,指挥着守军与帮派武士协同作战。
城头狭窄的空间里,刀枪并举,血肉横飞,叛军好不容易撕开的缺口被迅速遏制、压缩。
后续爬上城头的叛军,速度明显跟不上被联手斩杀的速度。
郭千里也终于被亲兵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
“嘶…轻点!”剧痛让他龇牙咧嘴,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亲兵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着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绷带,但郭千里看着城头渐渐稳固的防线,眼中那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尽管身体虚弱,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就说,郡王殿下肯定还有安排!”严武一刀劈退眼前的敌人,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污,对着不远处的郭千里大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那位深居简出的年轻郡王裴徽,由衷的、近乎崇拜的钦佩。
这安排太及时了,简直如同神之一手!
郭千里闻言,后怕之余,他那耿直的、炮筒子般的性子又上来了。
他看着自己身上包扎好的伤口,感受着那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带着浓浓的埋怨和劫后余生的委屈,对着空气(主要是对着杨暄等人方向)大声嘟囔道:“杨暄、李屿和王准这三个臭小子!有这等生力军,怎么不早点带上来?害得老子差点就交代在这儿!这身老骨头都差点被拆散了!”
声音虽然因失血和疼痛而虚弱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不算远的距离。
正在指挥手下围攻一股顽抗叛军的李屿,耳朵一动,立刻捕捉到了郭千里的抱怨。
他眼神一闪,对身边的头目交代两句,抽身几步就来到了郭千里面前。
李屿抱拳行礼,姿态恭敬,但语气不卑不亢:“郭大将军息怒!非是我等怠慢,实是郡王殿下严令:命我等暗中集结人手,务必隐匿行踪,不得提前暴露半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头惨烈的战场,声音带着对裴徽的敬畏,“殿下嘱咐,此乃关键时刻方能动用的‘胜负手’,须待叛军以为胜券在握、将精锐主力尽数投入,气焰最盛之时,方可如雷霆出击,一举挫其锋芒!此乃殿下高瞻远瞩之策,非我等敢擅专半分!”
他话语清晰,点明了这神来之笔的援兵背后,是裴徽的运筹帷幄。
郭千里一听“郡王殿下严令”、“胜负手”、“高瞻远瞩”这些词,脸上的那点埋怨和委屈瞬间如同冰雪遇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和一丝因刚才失言而产生的尴尬。
他连忙对着空气(仿佛裴徽就在城楼之上俯瞰着这一切)深深拱手,大声道,语气充满了夸张的真诚和谄媚:“啊!原来如此!郡王殿下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等安排实乃神来之笔,深谋远虑,高深莫测!卑职愚钝,未能领会殿下深意,方才失言,实在是…实在是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微微躬身,仿佛裴徽真能看见一般。
刚刚走过来的王准和杨暄恰好听到郭千里这番“真情流露”。
王准脚步一顿,杨暄则挑了挑眉。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诧异和复杂。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脾气火爆、连顶头上司都敢硬顶的“郭铁头”吗?
小主,
那个曾经在军议上拍桌子瞪眼,直言不讳的猛将?
看来,从云端跌落尘埃,再从尘埃中被郡王一手提拔,肩负起这长安存亡的重担,经历这大起大落、生死一线的巨大压力,确实让这位耿直的猛将也学会了……审时度势,收敛了锋芒,甚至学会了这种……官场上的圆滑?
两人心中无声地叹息一声,这声感叹,悄然飘散在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沉重空气里。
然而,战场的天平从来不会长久地倾向于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