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效力,他只能将这份情绪深埋心底,用沉默筑起一道墙。
昨夜,那些或许曾有过一面之缘、或许素不相识的“目标”,那些代表着千年门阀荣耀的姓氏,在他手中,最终都化作了这本冰冷册子上被朱砂划去的名字。
元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三人,将他们截然不同的神态尽收眼底。
王准那毫不掩饰的嗜血凶悍如同出鞘的屠刀,李屿那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邀功如同燃烧的火焰,杨暄那压抑到极致的疲惫与疏离如同沉默的寒冰……
这一切,都完美地契合了他的预判,也完美地服务于郡王殿下那场冷酷而彻底的清洗计划。
他缓缓起身,踱步到桌边,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枚卢承宗染血的玉印。
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以及一丝残留的、令人不适的温热——那是生命最后消逝的温度。
他嘴角终于扯开一个真正意义上、带着胜利意味的笑容。
这笑容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自信,如同深渊凝视。
“好!”元载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瞬间打破了密室内令人窒息的沉寂,“三位辛苦了!今夜之功,彪炳千秋!殿下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忠诚与勇毅!长安城,今夜之后,将焕然一新!”
他不再看三人,转身走向那扇紧闭的、只透出微弱天光的石窗。
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绝,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石壁,看到东方那抹挣扎着越来越清晰的鱼肚白。
晨曦微露,却无法驱散长安城上空那如同实质般弥漫的血腥与焦糊烟尘。
这座承载了千年荣光的帝都,在经历了叛军围城的重压和内部这场更加残酷无情的清洗后,迎来了一个浸透鲜血、寒意刺骨的黎明。
元载猛地转过身,玄色披风在转身的瞬间扬起,在微弱的、带着血色的晨光映衬下,如同展开的巨大鸦翼,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也彻底收敛起来,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精钢铸就的漠然——那是属于最高效执行者的面孔。
“天,亮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密室石壁间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本官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就在今天,殿下的大军……就要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远处,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寂被猛然撕裂!
叛军新一轮进攻的号角,再次凄厉地、带着绝望般的疯狂,骤然响彻长安的清晨!
那声音,如同无数厉鬼的嚎哭,比昨夜更加迫近,更加歇斯底里,直刺耳膜!
然而,对于密室中的元载、丁娘,以及刚刚离去的那三位执行者而言,城外的战火喧嚣,那震天的喊杀与号角,仿佛已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嘈杂背景音。
他们刚刚亲手完成了一场发生在帝国心脏最深处的、无声无息却更加彻底、更加冷酷的“围城”。
长安的黎明,浸透在双重血泊之中。
杨暄、李屿和王准三人刚刚离去,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呻吟,终于合拢,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响彻底隔绝。
密室内只剩下元载和丁娘两人。
元载脸上那副滴水不漏、饱含“关切”与“赞赏”的面具瞬间卸下,如同潮水退去,只余下惯常的深沉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源自精神高度紧绷后的疲惫。
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踱步到那扇紧闭的石窗前,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帘幕与石壁,投向城外那连绵不绝、如同地狱之火般跳动的叛军营火。
长安城,这座孤岛,正处于风暴中心那短暂的平静,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元郎,”丁娘轻柔的声音如同羽毛拂过,打破了沉寂。
她并未立刻靠近,而是站在光影的交界处,摇曳的烛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曲线和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神情,眼神中却藏着一丝试探,“其实……还有一位太原王氏的重要人物,还隐藏在长安城中。”
元载负手而立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一股夹杂着警惕、被隐瞒的不快以及瞬间升腾起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上他的脊椎,缠绕住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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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元载自诩掌控全局,尤其是在这长安城内,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且被身边最亲近之人刻意隐瞒的关键人物?
还是太原王氏的二号人物——王延之!
这丁娘……他脑中念头电光火石般急转:是她自作主张?还是……裴徽殿下的授意?
若是后者,这隐瞒的分量、这背后的深意,就截然不同了!
他城府早已深如古井,那点不满与惊疑刚一升起便被强行压下,如同石沉深潭,了无痕迹。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寻不到一丝阴霾,反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种近乎宠溺的温柔。
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神专注而包容,仿佛丁娘说出的不是惊天之秘,而只是一句寻常的情话,声音低沉温和,带着鼓励的意味:“哦?”
他甚至没有催促,只是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做出耐心倾听的姿态,静静等待下文,那份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丁娘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元载并未真正动怒。
她这才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