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死亡伏击

脸上划出道道污痕,更显凶戾。

  赵肉则拿着草图,冷静地穿梭于崖顶各处,精确计算着滚落轨迹的覆盖面和杀伤范围。

  另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带着一队人,手脚麻利地堆积起小山般的干燥引火物。

  珍贵的火油被吝啬地、均匀地洒在干草堆的核心处。

  一个老兵用破布蘸了蘸油,小心地塞进草堆深处。

  负责的士兵老吴,则不断抬头看着临时立起的简易风向标(一根绑着布条的树枝)和手中沾湿的手指感受风向,低声向“黄巢”汇报:“黄王,风向偏北,还算稳。待会儿火起,正好顺风卷进涧里。”

  “黄巢”亲自走到几处最大的引火点旁,蹲下身,捻起一撮覆盖在上面的浮土,感受着其厚度和湿度,又眯眼看了看风向,沉声对老吴和周围的士兵交代:“风向偏北,好!听着,都给老子藏好!没老子号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点火!等!等崔家的狗崽子们,一半身子进了这鬼门关,后路被石头堵严实了,老子喊‘放火’!你们就点!火借风势,才能烧透!烧他个鬼哭狼嚎!”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钉子,钉入士兵们的心中。

  士兵们低声应诺,眼神中充满对即将到来的血腥屠杀的紧张与一丝病态的兴奋。

  断魂涧两侧崖顶,渐渐被布置成了一座座沉默的死亡堡垒。

  冰冷的巨石、狰狞的滚木、伪装巧妙的引火堆,如同无数张开的獠牙,静静等待着猎物踏入这精心编织的毁灭之网。

  下方,涧水依旧不知疲倦地咆哮奔腾,仿佛在为即将上演的惨剧奏响序曲。

  夜,更深了。

  山风呜咽,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过崖顶每一个屏息凝神、紧握兵刃的伏击者,也卷向那即将踏入地狱的五千崔家私兵。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死寂,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预兆。

  一个多时辰之后,“黄巢”如同山岳般矗立在断魂涧一侧崖壁的半山腰。

  他脚下是一块突兀悬空的巨岩,仿佛地狱了望台,俯瞰着下方那条被两侧陡峭崖壁挤压得仅容数骑并行的狭窄谷道——那便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断魂涧”,此刻在渐浓的夜色下,更像一张择人而噬的漆黑咽喉。

  晚风带着涧底水汽的阴冷,呜咽着掠过崖壁,吹动他散乱披拂在皮甲肩头的黑发,露出了额角一道斜贯眉骨的狰狞旧疤,如同一条盘踞的蜈蚣。

  他身形异常魁梧,披挂的半旧皮甲上沾满了暗褐色的血痂,有些早已干涸发硬,有些则还带着新鲜的粘腻。

  不止是他,包括他身边的赵肉,以及散布在崖顶、山腰、谷口附近屏息埋伏的五千精兵,从他们磨损的装束、粗犷的面容、狠厉的眼神,到腰间各式各样带着豁口的兵刃,无一不透露出浓重的草莽气息——活脱脱就是一群啸聚山林、刀口舔血的悍匪马贼。

  “黄巢”的脸庞线条如同被最无情的匠人用刀斧劈凿而成,冷硬、深刻,此刻凝固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那深陷眼窝里燃烧着的两团幽暗火焰,却暴露了他内心翻腾的岩浆。

  那是刚刚亲手覆灭一个顶尖世家门阀带来的、近乎亵渎神明的快意,与即将亲手导演另一场血腥屠杀所激起的、令人战栗的兴奋。

  两种狂暴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激烈碰撞、鼓荡,几乎要撕裂那身沾血的皮甲,破胸而出!

  他仿佛已经清晰地“听”到巨石滚落时崔氏士兵发出的、被挤压碾碎的凄厉惨叫;

  “看”到烈焰焚身时扭曲抽搐的身影在火光中狂舞;

  尤其,是崔永丰那张永远带着世家子傲慢的脸孔,在绝对的绝望与无力中彻底崩溃瓦解的模样……

  这幻想让他喉头一紧,下意识地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因夜风而干裂的嘴唇,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是对鲜血即将喷溅的原始渴望,甘美而灼热。

  与“黄巢”那几乎要溢出的暴虐不同,几步之外的赵肉则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他身材算不上高大,甚至有些精瘦,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猎豹般的利落与精准。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黄巢”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一边脚步轻捷地在崖顶有限的区域内巡视。

  他用力推了推几处堆叠如小山的滚木礌石,检查其稳固性与滚落的路径是否畅通;

  手指划过捆绑的藤蔓绳索,确认其牢度;

  目光不断扫视着下方谷道的曲折和己方伏兵的位置,心中飞速推演着敌人进入后每一个环节可能出现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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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估算时间,他都会抬头望一眼迅速黯淡下去的天色,夕阳最后的余晖如同垂死巨兽的眼睑,被连绵的山峦彻底吞噬。

  沉重的夜幕如同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幕布,被无形的手缓缓拉下,只留下几点惨淡的星子,无力地眨着眼。

  赵肉的心弦绷得极紧,他深知对手的分量——崔永丰绝非有勇无谋的庸才,清河崔氏耗费巨资暗藏豢养的这五千私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寻常流寇或乌合之众可比。

  此役,猎人若有一丝一毫的疏忽,瞬间便会沦为猎物,死无葬身之地!

  他再次瞥了一眼下方如同深渊巨口的谷道入口,强压下心头那丝不安,走到“黄巢”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黄王,时辰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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