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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语气转为沉稳而坚定:“魏将军请起,诸位将士请起。”
她微微抬手示意,“叛军虽暂退,但危机未除。守城重任,还需将军与诸位戮力同心。”
她的目光落在魏建东身上,带着一种磐石般的信任,“一切,仍按徽儿的安排行事。本宫相信,”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有诸位忠勇之士在,天工之城,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这简短的四个字,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魏建东猛地抬起头,虎目含泪,不再有半分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抱拳,声如洪钟:“卑职谨遵主母之命!必不负主母与殿下所托!”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所有将士,发出震天的怒吼:“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近万将士齐声应和,吼声汇聚成一股撕裂苍穹的钢铁洪流,带着同生共死的悲壮与守护家园的决绝,在夜空中久久回荡,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被这冲天的气势所慑服,一时为之沉寂。
很快,一辆由城内驶来的精致马车,在数十名精锐士兵如临大敌的严密护卫下,稳稳地停在了城门口。
魏建东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了车辕和马匹,这才恭敬地掀开车帘,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亲自护送着杨玉瑶登上马车。
车厢内,温暖而安静。
厚厚的锦缎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冷风、血腥与震天的吼声。
一股淡淡的、令人安神的檀香弥漫开来。
杨玉瑶终于卸下了所有强撑的坚强,重重地靠倒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车厢壁上。
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杂着脖颈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还有那噬骨的自责与后怕,汹涌而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轻轻拂过脖颈上那道细微却时刻传来刺痛感的伤痕。
指尖的触感冰凉而清晰,那微微凸起的血线,像一道无形的锁链,牢牢锁住了她的骄傲。
冰凉触感之下,是火辣辣的痛,更是深入骨髓的耻辱。
“徽儿……”她低低地、如同梦呓般唤着儿子的名字,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那声音里,有从鬼门关挣脱的庆幸,有对儿子那深沉如渊、算无遗策的谋略感到的无比骄傲,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愧疚和痛定思痛后破茧而出的决绝。
“娘……错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仿佛沉入了万载寒潭的最深处,蕴藏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而在这冰层之下,又涌动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烈焰。
“从今往后,”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斩钉截铁的重量,“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挟持为娘,成为你的软肋,影响你的宏图大业!”
这低语,是她对自己过往软弱的彻底告别,是一个母亲用血与痛换来的、足以撼动山河的决绝誓言。
马车在沉默而肃穆的护卫下,碾过破碎的战场边缘,向着城中深处、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玉宸殿方向缓缓驶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咯噔……咯噔……”声响,这声音如同一个时代的烙印,深深地刻在寂静的夜里,也如同一个母亲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完成了浴血蜕变后,迈向未知却无比坚定的新生的足音。
……
……
夜,深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死死地、窒息般地包裹着清河崔氏那座盘踞了千年、象征着无上权势与尊荣的祖宅。
厚重的乌云如同贪婪的游魂,将天空仅有的那轮明月撕扯、吞噬,只吝啬地留下一圈模糊、惨淡的毛边,透出些微死气沉沉的光。
那光,虚弱地映照在崔府那连绵起伏、如同巨大坟丘般的乌黑檐角之上,恰似一只垂死巨兽浑浊黯淡、毫无生气的眼珠,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这座即将倾覆的“千年堡垒”。
梆!梆!梆!
远处,更夫嘶哑而飘忽的梆子声,穿透死寂,宣告着三更天的到来。
这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便迅速被一种更庞大、更恐怖的力量彻底碾碎。
不是雷声。
是马蹄!
是无数只包裹着铁掌的马蹄,以最蛮横、最暴虐的姿态,狠狠践踏着清河县那由无数代人脚步打磨得光滑如镜、坚硬无比的青石板路!
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的闷响迅速汇聚成一片滚雷般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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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里充满了毁灭的意志,带着要将大地彻底撕裂的疯狂,凶猛地撞碎了笼罩在千年世族领地上那层死水般、令人窒息的沉寂!
“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如同地狱之门被强行撞开!
崔府那两扇象征着无上尊荣、厚重得足以抵御攻城巨槌的朱漆包铜大门,在恐怖的力量冲击下,竟如同孩童手中的纸鸢一般,向内猛地炸裂开来!
碎裂的、带着金漆和铜钉的巨大门板如同炮弹碎片,裹挟着狂暴的气流,呼啸着激射向庭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