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裴徽的战略意图清晰得如同高悬夜空的北斗星辰:天工之城是诱饵,是绞肉机,是吸引叛军主力这只猛虎的鲜肉!
它的使命,就是持续不断地吸引、消耗叛军的有生力量,死死拖住他们,为长安城赢得最最宝贵的喘息时间,也为裴徽自己统率的主力部队完成集结、千里驰援争取至关重要的战机!
而现在……自己干了什么?!
为了追求一场酣畅淋漓、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为了验证新式武器的极限威力,为了提振守城将士那本就高昂的士气……他几乎是用最残酷、最高效、最不留余地的方式,一次性就把叛军打疼了!打怕了!打残了!
一战歼敌近六千!
而己方损失微乎其微!
这种恐怖的伤亡效率,这种近乎零比六十的、令人绝望的战损比,足以摧毁任何一支古代军队的进攻意志,哪怕是叛军中那些最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
魏建东死死攥着望远镜,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变得毫无血色,冰凉的黄铜仿佛要被他掌心的冷汗和绝望浸透。
他的视线如同被钉死在那面越来越远的帅旗上。
“高尚!高相国!高大人!!你可千万…千万要撑住啊!别被这一下就打怕了!别被吓破了胆啊!求你了!回来!下次!下次你再来!”
“我魏建东对天发誓!下次进攻,我一定收着打!我一定让士兵放慢射速!我一定让棱堡的射手少杀几个军官!我一定给你‘希望’!
“让你觉得再加把劲,再填点兵就能攻破!让你觉得天工之城这块骨头虽然硬,但努努力还是能啃下来的!你回来啊!你带着兵回来啊!!”
然而,现实冰冷而残酷。
望远镜的视野中,那面“高”字大纛移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回头的迹象。
溃败的洪流席卷着一切,将战场上残存的最后一点勇气和斗志冲刷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漫天的尘土和绝望的哀嚎。
“该死……该死!!!” 魏建东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冰冷坚硬的城垛青石上。
粗糙的石棱瞬间撕裂了他手背的皮肉,鲜血立刻涌出,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斑驳的城砖上,他却浑然不觉。
巨大的挫败感和沉重的负罪感如同万吨巨石,轰然将他淹没。
“完了……这下真的坏了殿下的大事了!若因我贪功冒进,杀得太快太狠,一战吓退了叛军主力……”
“让他们能毫无顾忌地集中所有力量、所有怒火猛攻长安……而长安城……
“长安城虽有郭千里,但兵力分散,城防远不及我天工坚固,更无这等连弩棱堡之利……若长安未能坚守到殿下率军回援……若长安有失……
“我魏建东……我魏建东百死莫赎!万死难辞其咎啊!!”
这个念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狠狠地噬咬着他的心脏,注入绝望的毒液。
他颓然放下沾着自己鲜血的望远镜,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远方叛军溃退扬起的、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
那烟尘如同一条巨大的、通往深渊的灰色巨蟒,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窒息。
城下,是堆积如山、姿态扭曲僵硬的叛军尸体,是凝固成暗紫色、反射着诡异光芒的大片血泊,是折断的刀枪、散落的箭矢、翻倒的云梯和燃烧殆尽的攻城塔残骸。
一片触目惊心、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地狱景象。
城内,随着叛军彻底消失在视野,士兵们确认了敌军溃退,爆发出了一阵阵劫后余生的、带着狂喜和后怕的欢呼声浪。
这声音穿透厚重的城墙,清晰地传到高台之上。
然而,这胜利的喧嚣听在魏建东耳中,却如同最刺耳的嘲讽和最沉重的丧钟。
秋天本该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他染血的甲胄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股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的血液、骨髓乃至灵魂都一同冻结。
这场北墙矮线取得的、战术上堪称辉煌甚至奇迹的胜利,是否会成为整个平叛战略棋盘上的一步致命臭棋?
是否会成为压垮长安城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疑问,如同无形的、冰冷的枷锁,死死地套在了魏建东的脖子上,压得他佝偻了腰背,几乎喘不过气来。
长安城的安危,裴郡王殿下运筹帷幄的天下大局……
此刻,仿佛都系于叛军主帅高尚那惊魂未定、且极有可能被彻底打怕了的决断之上了。
魏建东的身影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像,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战场上空尚未散尽的烟尘,死死锁住正目标明确地朝着长安方向撤退的叛军。
他宽阔的手掌紧紧扣着冰冷粗糙的垛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坚硬的青石仿佛要被他捏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不能走!绝不能让他们走!一兵一卒都不能放过去!”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懊悔和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猛地转身,沉重的甲叶发出一阵铿锵的碰撞声,对着身边同样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的副将张武,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