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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孙策篇——江东虎

p;就在这时,那熟悉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梦境再次降临。

  浓得化不开的血雾弥漫四野,腥甜得令人窒息。脚下是黏稠湿滑的血泊,每一步都深陷其中。远处,一个高大却模糊的身影背对着我,矗立在血泊中央,沉默如山岳。是父亲!他穿着那身熟悉的、破碎的甲胄,断掉的古锭刀无力地垂在身侧,刀尖滴落的血珠在血泊中砸开一圈圈涟漪。

  “父亲!”我嘶喊着,想要冲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没有面容,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然后,他摇了摇头。缓慢,沉重,带着无尽的失望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那无声的摇头,比任何雷霆怒斥都更让我肝胆俱裂!

  “父亲!我没有!我没有忘记!江东……”我绝望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

  那黑暗中的身影,再次缓缓地、决绝地摇了摇头。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我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湿透了被褥。黑暗中,只有窗棂透进一丝惨淡的月光,勾勒出屋内家具狰狞的轮廓。

  我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一次惊醒,都像从无底的深渊中爬回人间。父亲那无声的摇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灵魂深处。它在提醒我什么?是不够快?是不够狠?还是……我走的路,并非父亲所愿?

  窗外传来巡夜士兵换岗时低低的交谈声,遥远而模糊。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指尖冰凉。这江东之主的位置,原来如此冰冷而孤绝,连梦境都浸满了血和无声的质问。复仇之路,征服之途,每一步都踏在荆棘之上,每一步都背负着亡灵的凝视。

  ***

  丹徒城郊,宽阔的校场被烈日烤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士兵们的操练声、号令声震耳欲聋。我端坐于高台之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整齐的方阵。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长矛如林,杀气腾腾。这是我的心血,是我扫平江东的根基!看着这严整的军容,一股掌控一切的力量感油然而生,稍稍驱散了连日来盘踞在心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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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阵奇异的骚动如同涟漪般从校场边缘迅速扩散开来。士兵们交头接耳,目光纷纷投向同一个方向,连严厉的将官呵斥都难以制止。那骚动中,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怎么回事?”我皱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侍卫快步上前,低声道:“禀主公,是于吉道人。他……他又在那边设坛祈雨了。”

  于吉?又是那个妖道!我顺着士兵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校场西侧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不仅有附近的百姓,甚至不少轮休的军士也挤了过去。人群中央,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拂尘,正闭目念念有词。他面前设着简陋的法坛,香烟缭绕。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竟笼罩着一层奇异的、近乎神圣的光晕。围观的众人,无论兵卒还是百姓,皆屏息凝神,眼神里充满了敬畏、期盼和一种盲目的依赖,仿佛那老道真能呼风唤雨,指点迷津。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瞬间烧毁了我方才那点因军容严整而生的满意。这妖道!蛊惑人心!这丹徒城,是我孙策的城池!这江东的兵卒,是我孙策的兵卒!他们的敬畏,他们的生死,只能系于我一人之身!岂容一个装神弄鬼的方士在此兴风作浪,动摇军心民心?

  “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我猛地一拍身前案几,霍然起身,声音如同滚雷般炸开,“左右!与我拿下此獠!”

  “主公息怒!”张昭急切的声音自身侧响起,“于吉在吴会之地素有善名,百姓信服。祈雨亦是善举,若强行拿人,恐失民心啊!”

  “民心?”我猛地扭头看向张昭,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张公!你看看!看看这些士兵的眼神!看看那些百姓!他们信的是谁?是我孙策,还是这个装神弄鬼的老道?”我指着下方那黑压压、目光都聚焦在于吉身上的民众,“今日他能在此聚众祈雨,明日他就能聚众造反!此等妖人,不杀不足以正视听!不杀,何以立我孙策军威!拿人!”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块砸下。亲卫如狼似虎般扑入人群,在一片惊愕和低低的惊呼声中,粗暴地将那闭目诵经的老道拖了出来,径直押解到高台之下。

  于吉被按着跪倒在地,雪白的须发沾染了尘土,形容狼狈,但那双眼睛却抬了起来,平静地看向高台之上的我。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悯,像一口古井,幽幽地映着我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容。这眼神,比任何谩骂诅咒都更让我心头火起!他凭什么悲悯?他算什么东西!

  “妖道于吉,聚众作乱,蛊惑人心,罪不容诛!”我厉声宣判,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即刻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主公!刀下留人啊!”

  “大帅开恩!真人无罪啊!”

  “求大帅饶了真人!”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方才还敬畏围观的百姓和部分军士,此刻爆发出巨大的哀求和哭喊。那哭声汇聚成一片汹涌的声浪,带着绝望和不解,铺天盖地般朝高台涌来。无数道目光,不再是敬畏,而是充满了惊惧、怨恨,甚至……一丝冰冷的陌生。仿佛我刚刚下令斩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希望和寄托。

  这哭声,这目光,竟比战场上最锋利的刀锋还要寒冷!它们穿透盔甲,穿透皮肉,直刺骨髓。我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牙关紧咬,强撑着维持着脸上的铁青和决绝。心中却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和……一丝荒谬的动摇。我做错了吗?斩一个妖道,肃清军纪,震慑人心,何错之有?可为何这些哭声,比敌人的战鼓更令人心悸?为何这些百姓的眼神,比父亲的亡魂更让我如芒在背?

  “斩!”我再次咆哮,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微微发颤,盖过了所有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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