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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邓艾篇——功业成灰

怒。

  我艰难地抬起头,身体僵硬地站直,却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只敢落在他案几的边角。

  “城头之上,”司马懿的手指轻轻点在案几的舆图上,正是西水门的位置,声音依旧平淡,“你言蜀军欲攻西水门,理由为何?”

  来了!果然是为这个!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解释?用我这副磕磕绊绊的嗓子,在睿智如海的大都督面前,解释那瞬息万变的战场直觉?这简直是自取其辱。我张了张嘴,喉咙里的滞涩感再次汹涌而来,堵得我眼前发黑。不行,不能这样!我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目光投向那幅巨大的舆图。那是我的战场,我的语言!

  我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到了案几边,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直接点在了舆图上襄阳西侧的标记处:“…此…此地…地…势…低洼!…临…临水…水…水门…旧…旧…旧堤…年…年久失…失修!…蜀…蜀军…左…左翼…步…步卒…进…进退…步…步幅…乱!…旗…旗号…虽…虽指向…中…中军…其…其后…骑…骑…骑队…尘…尘头…却…却…偏西!…且…且…其…其右…右翼…佯…佯动之…之兵…队…队列…松散…虚…虚张声…声势!…其…其力…力…必聚…聚于…西!…西…西水门…守…守备…只…只三…三百老…老弱!…若…若被…突…突破…则…则…城…城危!”

  我几乎是吼叫着,手指在舆图上快速而用力地划过一道道轨迹,语速快得我自己都吃惊,虽然依旧破碎,夹杂着无法控制的停顿和重复,但那份洞察和急切,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我指着地形的高低起伏,画出蜀军步卒混乱的移动轨迹,点出骑兵烟尘偏移的方向,分析佯攻部队的破绽……那些在旁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的细节,此刻在我指下串联成线,构成一幅清晰的敌意图谱。说到最后西水门守备空虚时,我的手指几乎要将那处戳破。

  吼完最后一个字,我如同虚脱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低着头,不敢看司马懿的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刚才那番狼狈不堪的“陈述”,已经耗尽了我此生所有的勇气。

  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响起。

  “地图,是你的舌头。”司马懿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依旧平静,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像是惊讶,又像是了悟。

  我愕然抬头。

  烛光下,司马懿的目光不再锐利如鹰,反而显得深沉而专注。他缓缓起身,绕过案几,走到我面前。那身量并不高大,却带着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他拿起案几上的一支令箭,那黑沉沉的木杆和冰冷的铜饰,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明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带着一种决定命运的力量,“你带本部屯田兵,移防西水门。守不住,提头来见。”

  那支沉重的令箭被塞入我汗湿的手中,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激得我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混杂着巨大的惶恐和一丝被认可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让我的视野都有些模糊。

  “末…末将…领…领命!”我再次深深拜倒,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一次,不是因为口吃,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我的肩上,也点燃了我心底深处某种蛰伏已久的东西。

  我攥紧了那支冰冷的令箭,仿佛攥住了命运递来的一线微光。屯田兵?是的,我手下的,不过是一群平日里挥锄头远多过拿刀枪的农夫。但大都督看到了,看到我磕磕绊绊的话语之外,那双能穿透战场迷雾的眼睛!这比任何华丽的赞誉都更重千钧。我猛地转身,大步冲出营帐,将那些世家子弟残余的、混杂着惊愕与嫉恨的目光彻底甩在身后。夜风扑面,带着硝烟和血腥,却吹不散我胸膛里那团骤然烧起的火焰。西水门,我邓艾来了!

  小主,

  此后的岁月,如同被投入湍急的涡流。我从一个卑微的屯田典农功曹,被司马懿一手擢拔,卷入魏国权力与刀锋交织的核心。征讨毋丘俭、文钦的淮南叛乱,那文鸯单骑踹营的悍勇,如同烧红的烙铁,至今灼烫着我的记忆。陇西,更是成了我半生的战场。洮水之畔的泥淖,狄道城头的寒霜,祁山道上盘旋的秃鹫……处处都浸染着蜀汉丞相姜维那执着得近乎疯狂的气息。他一次次引兵来犯,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冲击着大魏的西部边陲。

  每一次交锋,都是一场意志与智谋的残酷绞杀。我深知自己根基浅薄,唯有以百倍于常人的勤谨与铁血,方能在这虎狼环伺之地立足。白日里,我身先士卒,策马巡视每一处关隘哨卡,丈量每一道山梁沟壑。士卒们常看见我勒马悬崖,对着层峦叠嶂指指画画,口中念念有词,却无人听得清我破碎的低语。唯有我心中清楚,那沉默的群山、蜿蜒的河流,都在无声地向我诉说着布阵的玄机,伏兵的妙处。夜里,中军帐的灯火总是最后一个熄灭。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军报、舆图,是我无声的战场。推演、计算、沙盘上的反复排布……汗水滴落在粗糙的羊皮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每一次决策,都如履薄冰,因为我知道,一步踏错,不仅是我邓艾身败名裂,更是无数追随我的将士要用血来偿还!

  “邓…邓将军,姜…姜维主力,似…似乎又…又向…向祁山…山方向…运…运动…”副将师纂拿着最新军报,语气带着惯常的迟疑。帐中诸将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死死锁在沙盘上狄道与祁山之间那片复杂的地形——段谷。那狭长的谷地,两侧山势陡峭,林木深郁。姜维用兵,素来狡诈多变,此番动向,是真是假?是欲夺祁山粮道,还是另有所图?抑或…又是一个诱我深入的陷阱?无数种可能在脑中飞速碰撞、推演。

  “…传…传令!”我猛地抬头,声音因高度集中而异常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狄…狄道守军…佯…佯动…做…做出…增…增援祁…祁山假…假象!…主…主力…秘…秘移…段…段谷…东…东侧…高…高地!…多…多设…疑…疑旌!…伏…伏兵…于…于谷…谷口…两…两翼林…林中!…待…待其…半…半入…谷…谷中…听…听我…号…号令!”

  命令艰难地从我口中挤出,破碎却清晰。帐中诸将神色各异,有人眼中闪过疑虑,但无人敢出声质疑。铁一般的军纪和过往累积的胜绩,是我此刻唯一的支撑。

  当姜维的大军果然如我所料,浩浩荡荡开进段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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