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出生阿

  不论谢禛所在的晋阳又是何等的人间炼狱景象,金陵这等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倒还是歌舞不休。

  便纵不是歌舞不休,也是一番太平和顺气象。

  工匠司外夜色沉沉,天宇低垂如幕,夜风自江面漫上山头,再穿林掠院,带着湿冷的潮意掠过窗纸。

  炉火早已熄灭,只剩残炭星星点点,灯芯兀自跳着弱焰,映出软榻上一道沉睡的人影。

  宁时眉头紧蹙,额角冷汗濡湿发丝,呼吸时断时续,像被什么从梦中牢牢拽住,挣不开,也醒不了。

  她睡得极浅,却又仿佛困在极深的一场梦魇中。

  自穿越至今,这样的夜她经历过许多次。

  太多记忆,不属于她,却烙进了骨血里;太多痛苦,不知起因,也无从求解,只知它从灵魂深处爬起,像野火灼身,烧不尽,也躲不过。

  这具身体虽然和她一样名为“宁时”,可她深知,它原本的名字叫——阮清仇。

  夜如压顶重石,风灌进肺腑时仿佛倒灌入骨髓,冷得带着血腥味。

  榻上的宁时骤然蜷起,四肢微颤,指尖一点点收紧成拳,掌心全是冷汗,像握了一把碎冰。

  她喉咙一紧,一口旧血自胸腔倒涌,未出先咽,像将心头的痛一同吞入腹中。

  她想开口喊人,可舌头已不听使唤,像不是自己的。

  意识像浮萍在冰水里打旋,她跌进一层层幽深水底,周围景色悄然变换。

  ——是■■■■。

  榻前陈设古旧,陈尘微覆,床榻低矮,窗纸泛黄,窗边灯盏晃出昏光。

  那灯笼上的墨纹,是■■■■旧徽:鹿角托梅,红线画痕犹在。

  一帘布影低垂,帘后站着一位美貌妇人,发髻松散,一袭寡色衣衫,鬓边斜插着一朵半枯的红梅。

  宁时心头一紧,血液仿佛瞬间倒流,竟在极度困惑与惊惧中,脱口而出:

  “娘?”

  可声音却不是她惯常的音色,而是更细、更弱,如孩童病中梦呓。

  那人缓缓转身,是她母亲——

  她眼眸温软,唇角含笑,怀中托着一碗药,姿态轻柔得近乎圣洁。

  “乖,把这个喝了。”她低声哄着,语调轻柔,像是梦里梦过无数次的温言软语。

  那一瞬,宁时几乎信了这份温柔。

  宁时想推开,可手竟不由自主地伸出,像被牵线的木偶一样接过药碗,唇齿张开,苦汁倾入口腔。

  舌根一缩,熬得过头的药苦得像烈酒混炭灰,熬碎了胃,灼穿了肺。

  “真是没用的命。”她母亲忽而轻声开口,语气仍极温柔。

  “我那年跪了佛像三天三夜,求个男胎......可惜啊,肚子争不过命,还是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指腹擦过她唇角,缓缓下滑,经过颈侧,落在胸口。

  她低头笑了笑,指尖从宁时唇角抚下,穿过锁骨,停在胸前。

  “幸好,你长得像你阿父,武学资质也好。”

  她指腹轻轻按压,像在辨别什么。

  “干净。没有那种腻腻歪歪的女气,像极了你阿父,这秘药果然有造化之功......你姨娘倒是生得丰满,可那又如何?你阿父这么多年还是来只有我一个。”

  ......

  “......可知阮家绝后,就是因为生了你?”

  她的话如一把钝刀,在宁时意识里一寸寸剜着血肉。

  她手掌冰冷,在宁时脸上摩挲着,目光极度温柔,甚至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爱,仿佛透过这张脸在看另一个人,明明是最该亲近的人,却让她毛骨悚然。

  “你知道我替你改了名是为什么吗?”

  “清仇——清算的清,血仇的仇。我养你,不是为了你活着。”

  她喃喃,“是让你替他活,替我活。是你欠我的。”

  “你是清仇。”她低头看她,神色忽而癫狂,“是我和他的清仇。”

  “你生来就是要还命的。”

  那句话,如一枚钉子钉进她意识深处。

  下一瞬,她被抱住。

  那具身体柔软,却死冷,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母亲像在哭,又像在喘息:“他死的时候,肢体解离何其可怖,我怎么拼都拼不好他......”

  “你替他活着,是不是天命?是不是你该还的?”

  “告诉我啊——是不是你欠我的?!”

  下一刻——啪。

  鞭子狠狠抽下。

  第一下,背脊像是从骨缝里被劈裂。

  第二下、第三下......她已经不知道是趴着还是跪着,身上血肉模糊,只能本能地喘息,像濒死的野兽。

  宁时本能地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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