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未尽的威胁,比说出口的更加令人胆寒。
田乾真心中一凛,大步出列,抱拳沉声道:“末将领旨!”
他转身面对众将,眼神锐利如鹰,迅速开始调兵遣将,一道道命令如冰冷的铁锤砸下:
“崔将军!率本部两万人马,主攻东城!务必撕开口子!”
“孙将军!你部一万五千人,猛攻南城!不惜代价!”
“安将军!北城交给你!一万精兵,给老子压上去!”
“其余各部,随本将坐镇中军,轮番压上,保持攻势不绝!督战队,由陛下亲卫统领兼任,胆敢后退一步者,立斩阵前!”
……
叛军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安庆绪的疯狂意志和重赏许诺下,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凶猛的咆哮。
……
……
同一时间,长安城中。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用几座大宅院临时征用的伤兵营里。
那是新鲜血液的甜腥味、化脓伤口散发的腐臭味、汗液的酸馊味、浓烈草药的苦涩味,还有衣物、木头被烧焦的糊味,交织成一片地狱的气息。
痛苦的呻吟声、压抑的哭泣声、伤兵因剧痛而发出的嘶吼声、军医嘶哑着嗓子下达指令和催促民夫搬运的声音不绝于耳,形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郭千里一身沾满暗红血污和黑色烟尘的明光铠,手里捧着的凤翅盔同样布满刀砍箭射的深刻划痕,盔缨早已折断不见。
他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目光沉重地扫过营内密密麻麻躺着的伤兵。
缺胳膊少腿的,肠穿肚烂的,面目全非的……触目惊心。
还有那些覆盖着肮脏白布的尸体,一排排延伸出去,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仅仅两天!两天惨烈的守城战!城内勉强拼凑起来的四万多人,竟已死伤一万有余!
这个伤亡比例,竟与攻城的叛军相差无几!
巨大的消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虽然裴徽“三日必至”的承诺像一根脆弱但坚韧的精神支柱,支撑着残存的守军意志,但眼前的现实,却无比残酷地撕扯着这最后的希望。
金吾卫、龙武军、旅贲军这些昔日驻守京畿、久疏战阵的“老爷兵”们,在真正血肉横飞、生死一线的城头磨盘前,畏战怕死的本性暴露无遗。
不少士兵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一些基层军官面对潮水般的敌人,也常常指挥失措,甚至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大帅……”一个脸上缠着渗血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的校尉挣扎着想从草席上坐起,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弟兄们……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可叛军……太多了……像蝗虫一样……杀不完……他们太疯了……完全……完全不要命……”
他说着,那只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疲惫。
郭千里快步上前,用带着铁手套的手轻轻但坚定地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躺好,自己沙哑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知道。我都知道。好好养伤,别说话。”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投来的、充满痛苦和茫然的眼神,补充道,“郡王殿下的大军已在路上!再坚持一日!一日即可!”
这话是说给伤兵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沉重地走出伤兵营,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望着远处城楼上残破的旗帜和叛军营地方向升腾起的滚滚浓烟,心中天人交战,如同油煎火燎:“要不要……成立督战队?再杀一批懈怠畏缩的军官和兵卒?用他们的血……来凝聚这点快要散掉的士气?”
这个念头无比残酷,如同毒蛇噬心。
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他懂。
可……长安城有一百多万百姓!
身后是殿下未来的大业根基!
不容有失!
绝对不能有失!
他握紧了腰间的横刀刀柄,冰冷的触感也无法驱散内心的煎熬。
“报——!!!”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的呼喊,如同利刃般划破了这短暂的、压抑的宁静。
一个浑身是土、甲胄歪斜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郭千里面前,脸上混杂着烟灰、汗水和血迹,眼中是极度的恐惧,声音因急促和惊骇而嘶哑尖锐:“郭帅!叛军……叛军又攻城了!漫山遍野!全是人!比前两天多得多!疯了!他们全疯了!”
小主,
“狗娘养的安禄山崽子!”郭千里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句最粗鲁、最直接的咒骂,瞬间将所有犹豫、所有仁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求生的本能和对这座城池百万生灵的责任感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将凤翅盔扣在头上,铁质的边缘撞击发出“铿”的一声脆响。
“传令各城头!死战!死战不退!”他一边咆哮着,一边迈开大步,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喊杀声最激烈、也最危险的东城墙冲去!
沿途对着惊慌跑动、搬运滚木礌石的士兵和民夫怒吼:“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