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一年,岐、雍二州便闹了地震。
这一震可不得了,民房塌的塌,倒的倒,百姓哭天抢地,死伤不计其数。
朝廷上下忙得焦头烂额,偏生祸不单行——孟秋时节,独孤皇后染了风寒。
起初不过是打几个喷嚏,谁知越拖越重,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御医们轮番诊治,药方换了一张又一张,病势却半点不见轻,反倒一日沉过一日。
这时候,连老天爷也跟着凑热闹。
八月初,月亮周围忽然现出四重光晕,活像个大灯笼。
过了五日,太白星又冲犯了轩辕座。当夜,独孤皇后便在永安宫咽了气,享年五十。
隋主杨坚悲痛难抑,几番落泪,随即下令礼部操办丧仪,将灵柩停放在白虎殿。
太子杨广闻讯赶来,扑在灵前嚎啕大哭,捶胸顿足,仿佛痛不欲生。
可一回到私室,立刻换了副面孔——该吃吃,该笑笑,哪有半点哀伤?
更绝的是,他每日上朝前必令侍从准备两溢米粥,装模作样地喝两口。
背地里却偷偷吩咐心腹:“去,把肥肉腌鱼塞进竹筒,蜡封好了裹在衣服里带进来。”
侍从们心领神会,天天变着法子送荤腥。
外人哪知其中蹊跷?
反倒交口称赞:“太子孝心感天,连食欲都没了。”
这般惺惺作态,硬是装了三个月。
待到发引那日,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往泰陵去。
这陵址是上仪同三司萧吉亲自挑的,当时他还神神叨叨地奏报:“臣占卜得知,此地可保大隋国祚三千年,传承二百世。”
隋主明明听得眉开眼笑,偏要端着架子说:“吉凶在人,不在风水。”
您要真不信,倒是别用这地方啊?
萧吉下朝后,拉着老友嘀咕:“前些日子,太子派宇文述来找我,说只要择块好地助他早日登基,定有重谢。
我就告诉他,地已选好,不出四年必得天下。
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实话跟您说,太子真要即位,隋朝就离亡国不远了。
我那三千年其实是三十年,二百世么......"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友人大惊:“这话可不敢乱说!
萧公乃梁朝宗室,既有这等本事,当年怎么......”
“嘘——”
萧吉急忙打断,“诸位且记着今日之言,且看日后应验不应验。”
几个友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信不该信,只得把这话头搁过一边。
且说隋主第四子蜀王杨秀,生得高大魁梧,胆量过人。
他年纪轻轻便蓄起浓密的胡须,朝臣们见了,无不暗暗心惊。
隋主曾对独孤皇后叹道:“秀儿性情刚烈,恐怕不得善终。
我在时还能压得住,若我不在,兄弟间必生祸端。”
独孤皇后却不以为然:“秀儿并无过错,何必忧心?”
隋主终究不放心,便命杨秀出镇蜀地。
谁知杨秀到了益州,竟愈发骄纵。
他的车马仪仗、服饰穿戴,处处模仿天子规格,毫不收敛。
消息传回长安,隋主勃然大怒,对群臣道:“败坏我家规矩的,必是这些不肖子孙!”
当即遣使责备,可杨秀依旧我行我素。
太子杨勇被废,晋王杨广得立为储君,杨秀心中愤愤不平。
杨广深知这位四弟性情刚烈,唯恐他日后生乱,便暗中指使杨素罗织罪名,诬陷杨秀谋反。
隋主信以为真,下诏召杨秀回京。
杨秀入宫觐见时,只见隋主面色阴沉,目光如刀。
他跪伏在地,小心翼翼道:“父皇,儿臣……”
话未说完,隋主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杨秀再拜而出,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他低着头,一步步退出大殿,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臣……真是糊涂啊。”
他喃喃自语,拳头攥得发白。
刚出宫门,一群朝臣便围了上来。
为首的官员板着脸喝道:“蜀王殿下,陛下命臣等责问于你!”
杨秀苦笑一声,深深作揖:“臣受国恩,镇守蜀地,却不能奉公守法,实在罪该万死。”
他说得诚恳,眼角却瞥见宫墙转角处闪过一抹熟悉的衣角——那是太子杨广的心腹。
消息很快传到东宫。
太子杨广正在赏花,闻言嘴角微扬:“四弟这次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