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落入怀中

旁人知晓你的身份,你的父亲、你的真实姓名都不可提及。”说着,他警告的眼神递给芳嬷嬷。

  “明白,老奴谨记,也定会督促好我家姑娘。”

  他端起桌上的梅花盏,轻啜一口,指腹摸着茶盏边缘,“若是在外漏了马脚,叫人看出端倪,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颜冬宁一颗刚落下的心猛然提起,眨巴两下眼,用力点头,“我知道的,要是我把章叔叔卖了,不用你赶,我自己就会走的!”

  章凌之手指一顿,抬眼,看向满脸坚定得像是要去殉国的小姑娘,嘴角轻扯,眉峰冷肃,“不。”

  “你走不走,不重要,但是你父亲,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中了。”

  *

  车轮嘎达嘎达,走在青石砖路上,这一次,马儿奔往的方向,正是章府无疑。

  冬宁趴在芳嬷嬷的腿上,闭眼安神。今早这一番“生别”的折腾,将她本就不充裕的精力耗了个七七八八,又被章凌之的一番“威胁”之语吓到,她累极,嫣红的小嘴微撅着,呼吸沉沉。

  芳嬷嬷手抚上她的头,一下一下,爱怜地顺着她的头发。

  “姑娘,到了。”

  冬宁被拍醒,揉揉眼睛,掀开车帘子往外探。朱红的门楣高悬,鎏金牌匾书着两个大字:章府。

  嘿!这下是真到了。

  她起身,不顾芳嬷嬷叮嘱,兴冲冲掀开帘子。刚站上车板,眼前猛然一黑,那股熟悉的无力感传来,像被人一把抽去了筋骨,眼皮一沉,头往前栽倒过去……

  “雪儿!”

  像一片落叶,无意识地坠入男人怀中。

  头沉沉地压着他的手臂,饱满的脸儿异常泛红,纤浓长睫投下阴影,越发衬得那张素日明媚的脸脆薄如纸,仿佛一碰就折。

  两次见面,她都毫无预兆地晕在了自己怀里。

  章凌之不由心中一慌,双手打横将她抱起,在芳嬷嬷稳健的跟随中,快步往府中走去。

  章府,厅堂。

  红木八仙桌旁,王月珠正领着儿子坐在桌边等候。

  她一早便听小叔子说,有个老友的女儿因家中变故要借住章府,今日会领人上门来。

  章嘉义袖着手,歪靠进椅子里,百无聊赖地垂头眯眼。分明还只十七八岁,可那副瘫软的没皮脸模样,丝毫没有少年朝气。

  坐久了实在无聊,他伸个懒腰,“怎么着?他们还没来吗?”

  王月珠停下手中的绣活,抬头瞥一眼儿子,“你等着便是。”

  章嘉义挠挠后脖颈,从椅子上慢悠悠起身,“那小表妹若真来了,叫人知会一声便是,何苦还在这儿干等着?”

  “真他爹的耽误事儿。”

  “砰”地一声,王月珠把针线往桌上一摔,“你给我坐下!”

  章嘉义撇撇嘴,翘着二郎腿坐回椅子里,掏出那只他最宝贝的彩釉鼻烟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个喷嚏后,揉着鼻子道:“娘,照我说,你就没必要把他章越捧得那么高,不就是接个朋友的小女儿过来吗?我们何苦在这儿上赶着等呢?”

  王月珠抄起针线篮就朝他砸去,“混账东西!你叔叔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哪有你这样做侄子的?尊卑不分,简直无礼!我就是这么教的你吗?!”

  面对母亲的一顿好骂,他轻嗤一声,“叔叔……?娘,你要搞搞清楚,你可是他章越的大恩人!比亲娘还亲,恩同再造!”

  “当年,要不是你一力将他拉扯大,他章越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条街上了,哪儿还能有现在的造化?他如今这般的风光,御前侍奉,连升三级,那功劳……有一半都在你呀!”

  这话,章嘉义着实没有说错。

  想当年,章家在嘉兴府上,也是颇有名望的耕读世家,祖上虽没有做过大官的,但也一直是诗书传家,累世子弟都不断有科举出仕。到了章凌之父亲,也是举人出身,虽未能某个官身,但在嘉兴当地,也是很能说得上名号的乡绅了。

  可章凌之命不好,九岁上便没了爹娘,只好跟着哥哥嫂嫂过活。没几年,哥哥也意外殡天,只剩寡嫂带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幼侄。

  那时节,族中的长辈欺他们孤儿寡母势弱,一合谋,将章父留下的那点家产全吞并了,连片砖瓦都没有给他留下。

  小章越无路可走,窝在庙里头几乎沦为乞儿,竟或是不知在某一天,冻死、饿死在某个街头。

  王月珠看这小儿实在可怜,于心不忍,便将他一起捎回娘家,守在身边将养。她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个儿子本也艰难,现在又要添上个和自己毫无血亲的亡夫留下的拖油瓶,任谁听了都要摇头叹息,说这女人犯傻。

  为此,王月珠耽误了改嫁,也没少挨娘家人的白眼,后面干脆是带着两个小娃,搬出去自立门户。

  就这样,王月珠竟也一针一线,将两个小儿拉扯大了。

  及至而今,章越平步青云、出人头地,也叫王月珠跟着扬眉吐气了一番。事情传到乡里面,大家又都纷纷感叹,说王月珠是个有福气的,果然地就叫好人有好报。

  “娘!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哪怕他将来官做得再大,就是成了这大雍朝的首辅,那也得将你奉为上座!我就不明白了,你何必总是跟他赔着小心呢?”

  王月珠垂头默了默,一段雪白的颈子露着,眼角虽有几根岁月细纹,却并不折损她的风姿。丰腴的肌骨,隐约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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