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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还阳记

地面。

  “鬼差老爷!饶命!饶命啊!”耿十八的声音嘶哑凄厉,带着血沫和哭腔,“小人…小人罪该万死!万死难赎!但…但小人取心…非是为己!实是…实是万不得已!”

  他猛地抬起头,任由鲜血糊了满脸,一双眼睛因为极度的悲恸和祈求而布满血丝,死死地望向那两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

  “家中老母!痨病沉疴!命悬一线!唯有…唯有此‘离魂丹’可救!小人…小人走投无路!才…才行此禽兽不如之事!求二位鬼差老爷开恩!开恩啊!饶小人一命!只求…只求宽限七日!待小人将这药引送回,救活老母!小人…小人甘愿伏法!魂飞魄散!永堕无间!绝无怨言!求求老爷!求求老爷!”他一边哭喊,一边又重重地将头磕下去,鲜血混着泪水,在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悲怆绝望的哭嚎在阴森的停尸房里回荡,带着一个儿子濒临崩溃的祈求。白无常那猩红的长舌停止了抖动,帽檐下的阴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黑无常手中沉重的锁链也垂落了几分,那两点幽绿的鬼火闪烁不定。

  冰冷的死寂笼罩着。只有耿十八压抑的抽泣和额头鲜血滴落的微弱声响。

  良久,白无常那金铁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刚才的暴戾,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缥缈与审视:

  “七日…救母?”

  耿十八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拼命点头,血和泪糊了满脸:“是!是!只求七日!求老爷开恩!小人拿到药引,立刻回家!救我娘!七日之后…任凭老爷处置!千刀万剐!绝无二话!”

  白无常帽檐下的阴影转向黑无常。黑无常那两点幽绿的鬼火微微闪烁,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片刻后,黑无常缓缓抬起那只戴着漆黑手套、枯瘦如柴的手。没有血肉的指骨在惨淡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小主,

  只见他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并非金银玉石,而是一块约莫三寸长、两指宽的骨牌。颜色惨白,像是某种大型兽类的腿骨磨制而成,表面布满了天然的、如同血管般虬结的暗红色纹路。骨牌边缘粗糙,透着一股原始的、蛮荒的凶戾之气。

  黑无常那幽绿的鬼火落在耿十八身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枯瘦的手指一弹——

  嗖!

  那枚惨白的骨牌化作一道森然白光,如同活物般,精准无比地射向耿十八的心口!

  耿十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心口猛地一凉!仿佛一块万年寒冰瞬间贴在了皮肉之上!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那枚布满暗红血纹的骨牌,竟如同烙印般,严丝合缝地嵌在了自己心口正中的皮肤上!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但那骨牌却像是生了根,冰冷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渗透进去,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允尔七日阳寿。” 黑无常的声音第一次响起,低沉、沙哑,如同砂石在磨盘里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直接敲打在耿十八的灵魂深处,“然…逆天窃命,岂能无罚?”

  他那两点幽绿的鬼火死死锁定耿十八惊骇欲绝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

  “自今夜子时始…每至子时…汝当受‘剜心’之刑!痛楚…如刀绞脏腑!蚀骨灼魂!此刑…一日不减!七日不绝!”

  话音未落,黑白二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骤然变得模糊、透明,连同那股弥漫的硫磺硝石气息和刺骨的阴风,瞬间消散无踪!

  停尸房里,只剩下耿十八一人,跪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湿透,额头淌血,心口嵌着一枚惨白冰冷的骨牌。烛火恢复了正常的跳动,映着他那张毫无人色、写满了极致恐惧和茫然的脸。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个最荒诞恐怖的噩梦。

  但心口那刺骨的冰凉,和黑无常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官和记忆里。

  “剜心…之刑?每…每夜子时?”耿十八失神地喃喃自语,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心口。指尖触碰到那枚骨牌,一股钻心的寒意瞬间顺着手指蔓延上来,冻得他一个激灵。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从极度的惊骇中强行拉回一丝神智。七日!只有七日!娘还在等着药引!

  求生的本能和对母亲的牵挂压倒了一切。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那枉死青年的停尸板前,捡起掉落的剔骨尖刀。这一次,他的手不再颤抖,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冰寒的空气仿佛冻僵了肺腑。他颤抖着手,解开青年沾血的短褂,露出苍白冰冷的胸膛。找准心脏位置,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刀刺了下去!

  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没有想象中喷涌的热血,只有一种粘稠、冰冷的触感。耿十八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恐惧,凭着记忆中屠夫杀猪取心的模糊印象,颤抖着割开皮肉,摸索着肋骨缝隙,终于触碰到那颗早已停止跳动、冰冷僵硬的心脏。

  他咬着牙,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剜下心尖处一块约莫三寸见方的血肉。那肉块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红色,冰冷滑腻,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他用早已准备好的一块油布,颤抖着将这块冰冷的心尖肉层层包裹好,紧紧揣进怀里,紧贴着心口那枚刺骨的骨牌。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比刚才淋的雨还要湿冷。他不敢再看那具被剖开的尸体,更不敢停留片刻。挣扎着爬起来,吹灭蜡烛,踉跄着冲出停尸房,翻过院墙,一头扎进外面无边的黑暗和冷雨之中,朝着耿家村的方向,亡命狂奔。

  怀揣着那块冰冷刺骨、如同冰块般的心尖肉,耿十八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风雨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口那块骨牌散发出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那枚嵌入皮肉的骨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最黑暗的时辰,他如同一个水鬼般,撞开了自家那扇摇摇欲坠的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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