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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宗被两个鬼卒粗暴地拖拽进来,按倒在地。额头的魂血还在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光滑、如同黑镜般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城隍。
“堂下生魂,姓甚名谁?所告何事?可有凭证?”城隍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子,直接刺入魂魄深处。
柳承宗强忍剧痛和彻骨的阴寒,将爹柳老栓被刘剥皮篡改地契夺田、告状无门含恨而终、魂入阴司又遭拔舌酷刑的冤情,一五一十,字字泣血地陈述出来。说到爹死不瞑目、托魂相告时,他再次举起怀中那件破棉袄,声音哽咽。
“哼!一派胡言!”城隍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声音并非木质脆响,而是如同两块巨石相撞,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两侧的鬼火灯盏都猛地摇曳起来。
“柳老栓一案,本府早已审结!其拖欠阳间田租,抵田还债,天经地义!其在阴司咆哮公堂,污蔑本官,按律拔舌,何冤之有?!”城隍须发戟张,眼中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直刺柳承宗,“你擅闯阴司,扰乱法堂,诬告上官,罪加三等!来呀!拖下去,重打三百阴火棍!打入枉死城,永世不得超生!”
“冤枉——!”柳承宗目眦欲裂,嘶嘶力竭,“刘剥皮!他贿赂了你!三百两雪花银!还有…还有郡司老爷!他也收了钱!那地契上的墨迹是新的!指印是假的!我爹的手印…是红泥!他画押用的是…是朱砂!”
此言一出,大堂内气氛骤然一凝!两侧那些冰冷麻木的鬼吏判官,眼中似乎都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城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如同锅底。他死死盯着柳承宗,眼神变幻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半晌,他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刁魂!诬陷上官,罪无可赦!既然你执迷不悟…”城隍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本府就让你心服口服!传人证!”
片刻,一个穿着绸缎长衫、脑满肠肥的身影被两个鬼卒“请”了上来。正是刘剥皮!只是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裤裆处湿了一大片,散发着骚臭味。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柳承宗,更不敢看堂上的城隍。
“刘世仁!柳承宗告你篡改地契,夺人田产,可有此事?”城隍厉声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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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刘剥皮“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那地契…白纸黑字…红手印…是柳老栓…亲手画押!他欠租不还…小人才…才收的地!绝无篡改!绝无贿赂啊!小人…小人对天发誓!”他赌咒发誓,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撒谎!”柳承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剥皮,“那手印!是红泥!是猪血拌的!我爹…他画押…用的是朱砂!朱砂辟邪!他怕…怕你们这些恶鬼!”
“放肆!”城隍再次猛拍惊堂木,“咆哮公堂!辱骂上官!罪上加罪!人证在此,铁证如山!柳承宗!你还有何话说?!”
“我不服!”柳承宗挣扎着站起,双目赤红如血,“我要上告!告到郡司!告到阎罗殿!告你们官官相护!贪赃枉法!告这阴曹地府,暗无天日——!”
“冥顽不灵!”城隍彻底暴怒,脸上金纸般的颜色透出一股狰狞的青气,“给我打!往死里打!打到他魂飞魄散为止!”
几个如狼似虎的鬼卒扑上来,将柳承宗死死按倒在地。一根通体漆黑、碗口粗细、两端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棍被抬了上来——阴火棍!棍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扭曲哀嚎的鬼脸浮雕,那幽蓝的火焰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却又能灼烧魂魄!
“啪!”
第一棍狠狠砸在柳承宗背上!没有皮开肉绽的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块碎裂的“咔嚓”声!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痛,是极致的寒冷瞬间冻结了骨髓,又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了灵魂!柳承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猛地弓起又落下,魂魄仿佛被这一棍打散了形!
“啪!啪!啪!”
沉重的阴火棍带着幽蓝的冷焰,一棍接着一棍,毫不留情地砸落!每一次落下,柳承宗的魂体就剧烈地抽搐、变形、黯淡一分。幽蓝的火焰灼烧着他的魂体,留下焦黑的痕迹,却又被极致的寒气瞬间冻结!冰与火的酷刑交替肆虐,每一次都带来超越极限的痛苦!他的惨嚎声越来越微弱,意识在剧痛和极寒中沉浮,濒临溃散。
“说!服不服?!”鬼卒狞笑着,高高举起阴火棍。
柳承宗被打得魂体几乎透明,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滩即将融化的污雪。然而,就在那鬼卒的棍子即将再次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起头!额头的魂血早已凝固成暗红的冰渣,糊满了整张扭曲变形的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淬了毒的寒星,死死地、怨毒地瞪着高坐堂上的城隍,从碎裂的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带着血沫的字:
“打…死…我…也…不…服!郡…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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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死了多久,柳承宗被一盆彻骨的冰水泼醒。那水黑如墨汁,腥臭扑鼻。他发现自己被粗大的铁链锁着,关在一个狭小的、如同狗笼般的木笼里。笼子被架在一辆破旧的牛车上,车轮吱嘎作响,行进在一条更加荒凉、更加黑暗的路上。道路两旁是无穷无尽的、扭曲狰狞的枯树,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腐肉混合的恶臭。
赶车的是两个面目模糊的鬼差,沉默着,只偶尔用鞭子抽打拉车的、同样骨瘦如柴的鬼牛。
木笼狭窄低矮,柳承宗只能蜷缩着。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魂体上阴火棍留下的恐怖伤痕,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胸中那股属于爹的寒气,在酷刑的摧残下变得极其微弱,却依然顽强地盘踞在魂魄深处,如同风中残烛,支撑着他最后一点意识。
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呻吟。城隍司的酷刑没能让他屈服,反而像淬火的钢刀,将他心中的恨意和执念磨砺得更加锋利。郡司…郡司老爷…收了三百两银子…爹的舌头…刘剥皮那张肥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