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脸颊。没有悲嚎,没有不甘,只有一种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终点的疲惫和解脱。是啊,太累了。从十五岁那个染血的甲板开始,这条浸透了血与火、恨与执的路,我已走了太久太久。
我艰难地抬起沉重如铁的眼皮,望向守在榻边,眉宇间积压着深重忧虑的孙权。这位我追随了半生的主公,此刻也鬓染霜华,眼角刻满了风霜。
“仲谋啊……”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卸下所有重担后的平静与亲昵,“江东……江东的基业……就……托付给你了……”
视线迅速地模糊、黯淡下去。窗外,酝酿已久的大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洁白的、无声的雪花,覆盖了庭院,覆盖了屋脊,覆盖了远处连绵的山峦。它们温柔而沉默地飘落,一层又一层,掩埋了战场上遗留的刀痕箭孔,覆盖了江水里曾经翻涌的血色波涛,也仿佛要覆盖这漫长一生中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执念、所有的喧嚣与伤痕。
在这铺天盖地的纯白与彻底的寂静里,我最后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父亲在雾中的身影,甘宁锦帆猎猎的背影,主公忧戚的面容……所有的影像都在这无边无际的洁白中淡去、消融。
原来,最深的恨意,最痛的伤口,最沉的担子,最终,都会被这天地间同一场浩大而温柔的雪,无声地覆盖,平等地归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