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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王双篇——流星西坠

重重拍着我的肩膀,力道沉实:“辛苦了!今日大胜,蜀贼丧胆!快回营歇息,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亲兵早已备好滚烫的饭食和烈酒。回到自己的营帐,卸下沉重的铁甲,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被汗水浸透的内衫,激得我微微一颤。帐内生着火盆,木炭噼啪作响,带来些许暖意。我盘膝坐下,将那口伴我出生入死的大刀横放膝前。

  刀身暗哑,不复战场上的雪亮。深深的血槽里,暗红色的血垢层层叠叠,那是谢雄的、龚起的、廖化的血……它们在刀身上凝结,如同一种残酷而荣耀的印记。我拿起一块浸了油脂的粗布,仔细地、缓慢地擦拭着。刀锋冰冷,触感坚硬。每一次擦拭,都仿佛能听到白日里那金铁交鸣的巨响,看到对手眼中最后定格的那抹惊骇与绝望。

  火光在刀身上跳跃,映出我自己的脸庞,也映出刀身上那一道道细微却狰狞的划痕——那是与廖化大斧硬撼留下的痕迹。这口刀,饮过多少血?陇西的狼,草原上的盗匪,今日的蜀将……它从未让我失望。我摩挲着刀柄上缠绕的皮革,感受着掌心熟悉的粗粝感。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这乱世立足的根本!诸葛亮的计谋?魏延的退缩?在今日的刀锋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帐外,北风呼啸着掠过营寨,吹得帐布猎猎作响。远处隐约传来巡夜士卒的梆子声,单调而悠长。白日里震天的喊杀和惨叫都已远去,只剩下这无边无际的寂静,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营中火盆的光将我的影子扭曲放大,投在帐壁上,像一个沉默而巨大的鬼魅。

  擦拭刀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从四肢百骸深处弥漫上来,缠绕住心脏。是厮杀后的脱力?还是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荣耀带来的空虚?我说不清。连斩三将的狂喜和蔑视魏延的快意,在帐中这孤寂的暖意里,似乎被那跳动的火苗一点点舔舐、吞噬,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带着血腥气的满足。

  我端起手边粗陶碗里尚有余温的烈酒,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同一道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莫名的空洞感。好酒!明日,待我斩了魏延,再痛饮庆功!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厉啸,毫无征兆地划破帐外死寂的夜空!那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凄厉,仿佛地狱恶鬼的嚎叫!

  紧接着,便是“轰隆——!!!”

  小主,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脚下疯狂跳动!营帐顶棚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猛地掀开!狂暴的、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刺鼻的硫磺硝烟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胸口!

  眼前瞬间被刺目的红光和浓得化不开的黑烟吞噬!无数燃烧的碎片——木头、布匹、草料,混合着滚烫的泥土和火星,如同狂风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巨大的冲击力将我连人带刀狠狠掼倒在地!

  剧痛!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砸碎了!耳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尖锐的鸣叫。浓烟呛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和浓烈的血腥味——那是我自己的血!视野一片血红模糊,粘稠滚烫的液体正从额头、脸颊、手臂不断涌出。火!到处都是火!舔舐着倒塌的营帐支柱,烧灼着我的战袍下摆!灼痛钻心!

  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如同被重锤砸过。是蜀军劫营?可营寨深处,怎会有如此恐怖的爆炸?白日里连斩三将的豪情,擦拭宝刀的满足,瞬间被这从天而降的毁灭撕扯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野兽般的惊骇和剧痛!

  “呃啊——!”我试图挣扎,喉咙里发出嘶哑含混的吼声。一条腿被一根燃烧的粗大梁木死死压住,骨头碎裂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浓烟滚滚,火光跳跃,帐内已成炼狱!我的刀!我的刀在哪里?混乱中,我疯狂地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是它!我的刀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死死攥住刀柄,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将那压住腿的燃烧梁木撬开!手臂肌肉贲张,伤口崩裂,血流得更急。但那梁木沉重无比,又被火烤得滚烫!

  “来人!救……”呼救声卡在灼痛的喉咙里,化作一串剧烈的呛咳。

  就在这时,帐外燃烧的残骸缝隙中,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闪现!火光映照下,一张脸孔被跳跃的光影扭曲,狰狞如魔。他手中的长刀,反射着地狱般的红光!

  魏延?!

  这个名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混乱的意识!是他!白日里避战退缩的魏延!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如何能出现在我的中军大帐深处?!

  电光火石之间,那柄长刀已化作一道燃烧的赤红匹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撕裂浓烟,直奔我的脖颈而来!

  太快了!快到我甚至来不及将膝上的大刀完全举起格挡!

  “当啷!”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我仓促间只来得及将大刀向上斜撩,勉强架住了这致命的一劈!巨大的力量顺着刀身传来,震得我本就剧痛的手臂几乎失去知觉。魏延眼中燃烧着狂暴的杀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刀势一变,毒蛇般顺着我的刀杆滑下,直削我握刀的手指!

  剧痛!手指几乎被切断!我闷哼一声,手中大刀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脱手飞出,砸落在燃烧的灰烬里,火星四溅!

  完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冰冷彻骨!我眼睁睁看着魏延那狰狞的面孔在火光中放大,看着他手中长刀再次扬起,刀锋上的寒光刺痛了我的眼。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和难以置信的荒谬。

  “噗——!”

  利刃切入皮肉,切开颈骨的声音,沉闷而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视野骤然被一片喷涌而出的、温热的猩红所覆盖。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只剩下那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自己喷溅出来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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