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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烽燧台……上月大雨……冲垮的……那段……修……修好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和生命最后的火星。烽燧台!那是我汉中防御网的眼睛!是预警的命脉!那段被冲垮的缺口,如同扎在我心头的刺,日夜折磨着我这残烛般的生命!修好了吗?它必须修好!在我闭眼之前,它必须完好如初地矗立在汉中的土地上!否则,我王平,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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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死死瞪着姜维,等待着他的回答,那是我对这个守护了一生的土地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挂念。所有的过往,板楯蛮的山林、曹营的冰冷、归降时的决绝、街亭的血旗、兴势山的土墙……都在这最后的执念面前,模糊、褪色,凝聚成眼前这一点关乎汉中存亡的微光。
姜维被我抓得身体一晃,他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的火焰让他瞬间动容。他反手紧紧握住我抓着他臂甲的手,那只年轻有力的手此刻也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冰冷的铁砧上:
“大将军!修好了!昨日刚刚加固完毕!用的是最硬的青条石!末将亲自监工,台高如旧,坚不可摧!了望孔正对着魏贼最可能来的斜谷道!汉中西门的眼睛,亮得很!您放心!”
“修好了……青条石……坚不可摧……”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心上。紧抓着姜维臂甲的手,那用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量的手,终于,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
紧绷的、支撑着我最后一丝清明的那根弦,骤然崩断。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近乎冰凉的平静,如同深秋汉江的寒水,瞬间漫过了四肢百骸,淹没了所有痛苦、焦虑和不甘。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被彻底抽空,软软地沉入背后冰冷的被褥里,轻飘得像一片终于脱离了枝头的枯叶。
视线不可阻挡地模糊、黯淡下来。姜维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他肩甲上那点刺目的暗红,卧榻旁侍从模糊的身影,窗外被风吹得狂舞不止的枯枝剪影……都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消散,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最后的感知,是窗外呼啸而过的凛冽秋风。那风声穿过窗棂,灌满了整个房间,强劲、苍凉、永不止息。它卷过汉中平原,卷过我曾日夜巡视的漫长土墙,卷过城西那座刚刚用青条石垒砌、坚不可摧的烽燧台……风声浩荡,如同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本身那沉重而悠长的呼吸。
风声中,仿佛又响起了宕渠山林间鸟雀的啁啾,母亲唤我“阿平”时那悠长温暖的尾音,还有那首在汉中寒夜将我唤醒的、魂牵梦绕的巴渝战歌,它们交织着丞相沉稳的嘱托、战场震天的金鼓……最终,都汇入了这片守护之地永恒的风声里。
风更大了,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如同无数面战旗在旷野中猎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