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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怔住,看见帛书上画着的,正是法正的遗策——那条能直通长安的秘道。
他忽然下马叩首,铠甲撞击地面的声音,像极了长坂坡赵云银枪落地的声响。
“末将定不负陛下!”他的声音里有热血,有忠诚,却不知,这热血终将在沓中屯田时冷却,这忠诚终将在剑阁孤城中凋零。
秋雨打在城砖上,发出嗒嗒声响。
我望着诸葛亮的车驾消失在蜀道尽头,忽然想起前世他南征归来时,带回的不是捷报,而是《出师表》的定稿——那时的我,还在为能亲阅军报而欣喜,却不知,这道表文,是他对我最后的温柔。
更鼓响过三更,我在御书房批阅南征军报,忽然听见窗外传来黄鹂夜啼。
案头的《六韬》被秋风吹开,“龙韬·王翼”篇上,诸葛亮新写的批注刺痛双眼:“主少国疑,不得不然。”
我提起狼毫,在旁边写下:“相父可知,孤宁为‘国疑’之主,不做‘安乐’之公。”
墨迹未干,黄皓捧着参汤进来,碗底刻着“淡泊明志”四字——正是诸葛亮府中的旧物。
我忽然轻笑,饮下参汤,任暖意流进胃里,却暖不了掌心的玉珏,暖不了这金銮殿上,永远挥散不去的寒意。
建兴三年的南征,终究还是开始了。
我望着舆图上的七擒孟获路线,忽然明白,这不是仁义之战,而是权谋之战——诸葛亮用七擒七纵,收服的不是孟获的心,而是南中各族的畏惧。
而我,只能坐在成都的龙椅上,看着他用铁血与仁心,织就一张更大的提线网。
羽扇在秋雨中翻卷,像极了命运的手掌。
我知道,这一世的南征,会比前世更顺利,却也知道,五丈原的秋风,依然会在十二年后,卷走那个手持羽扇的身影。
而我能做的,只是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握住更多的线,让这提线木偶,在坠落前,舞出最悲壮的一曲。
暮色漫过宫墙时,我摸着腰间的“承业”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张氏的孩子,在秋雨中诞生了。
我望着天边的残阳,忽然想起景元五年在安乐公府,抱着旧玉珏哭泣的自己。
而此刻,怀中的玉珏终于不再发烫,裂痕处闪烁着微光,像极了蜀汉版图上,那点永不熄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