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白被三五人拉开,捂着闷堵的胸口抵挡钝痛,满心只想怎样对他都可以,冲着他说再难听的话都可以。
他确实想不起对身亡的女生说过什么,也如所有人说的那样,冷漠地眼睁睁看着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衰败陨落。
一切愤怒、谩骂、甚至唾弃和无中生有的造谣,他都认了,也早就疲于解释。
他难辞其咎,是该罪有应得。
可为什么,苗荼要承受这这些?
到底因为什么。
层层围观的人群里,有一道纤瘦身影正费劲挤进来,通红眼眶蓄满泪水,悲痛的泪水几欲滴落。
这一次,徐砚白选择别过头。
他想,他其实知道答案,或者说,他一直知道让苗荼遭受不公的罪魁祸首。
他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11.
杀人犯。
30多个小时没合眼,徐砚白等来了父亲如此评价。
一记巴掌甩来,震耳欲聋的嗡鸣声里,养育他17年的亲生父亲冷冰冰道:“你活着这件事本身,对身边人来说就是最大的不幸。”
徐砚白以为他会怒不可遏、会悲痛欲绝,至少也该感到委屈。
结果,全都没有。
来到医院以后,所有冲动和情绪全部消失,七情六欲正一丝丝从他身体里抽离,积压在胸口的钝痛竟奇迹般消失。
父亲很快离开,声称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徐砚白继续守在病床前,沉默望着刚脱离危险期的老人,几次想去握她枯瘦如柴的手,还是作罢。
镇上医疗资源匮乏,病房隔音更是堪忧,一墙之隔的急脚步和谈话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老人还在昏迷中,需要时不时擦拭身体,徐砚白在配备的卫生间里洗毛巾时,墙外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刚才在护士站发飙的,是303床的儿子?他是不是有毛病?”
“养出杀人犯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
“那个小的才更厉害——看医护大群里转发的文章没,网上骂那么难听他还敢出来,我要是他,都不敢出门。”
“有钱啊,怕什么。”
日常闲聊的轻松语气,墙外两人大笑后离开。
这些话听过这么多遍,也该习惯了;徐砚白拧干毛巾挂在晾绳,屈身坐在角落里的矮板凳上,视线停在墙缝里的长虫。
灰色长虫被困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中,扭曲挣扎试图逃脱,结果自然徒劳无功,甚至是可笑的作茧自缚。
徐砚白没有帮它,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
就算摆脱蛛网又能怎样?它的最终下场也不过是掉入下水道、困毙在石砖窄缝、或者被随意走进来的任何人一脚踩死。
无法扭转结局的无尽痛苦,不如彻底解脱。
徐砚白后背靠墙,头一下又一下用力砸在墙面,试图用疼痛来抵御耳边越来越大的噪音。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自从他在漫天骂声中,找出网传他曾说过的那句话,这两天徐砚白总会不自觉重复。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一位年轻鲜活的生命永远离开。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语言真的能杀人,尸骨难存。
狭小密闭的房间里落针可闻,徐砚白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语速很慢:“最近我常在想,如果小时候没有和父母去上海就好了。”
“如果,没有学小提琴就好了。”
“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如果——”
话音未落,突然有温热的液体砸在手背。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知是哪里发出声响,徐砚白抬眸对上墙上方镜,和镜子里出现的女生猝然对视。
女生五官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向他,而站在女生身后的,是无数手持相机和键盘的人们,在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和键盘击打声中,上下嘴唇无声地飞速张合,发出来自地狱召唤一般的低吟:
“她是因你而死。”
“都是你害的。”
“她尸骨未寒,你怎么敢活得潇洒快乐。”
“”
急促呼吸声一度盖过耳畔嗡鸣,徐砚白起身时险些被绊倒,几乎是扑向洗手池,双手颤抖将水流开到最大。
他拼命回想着,回想身亡女生的名字、她的长相、和那天说过的话——
空空如也。
千百首琴谱能轻松烂熟于心,却没给逝去的生命一丝一毫的缝隙。
是的了;他就是这般冷漠自私的人,当毫无瓜葛的网民们都还对这场悲剧刻骨铭心时,被称作“刽子手”的他,竟然轻飘飘就忘记了。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