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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采生折割


  他活着,不像是“活着”。

  他是被人拽着魂、拖着身子往街上丢的破麻袋,是人牙子口中的“道具”,是被灌药时痛到昏死过去后被一刀割了声带的小畜生。

  而那个人,是骑马来的,风吹着她的衣角像云,她的眼神是冷的,可连冷也冷得比别人的热情更有分量。

  他想开口叫一声,可喉咙早已不再听使唤。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完整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那一瞬,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不是感激,也不是依恋——

  是一种深沉的、隐秘的、啃咬骨髓的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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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怨这个人太干净。

  干净得不该出现在这个街口,不该和他们用同一片天,不该......丢下那几个铜钱就好像施尽了恩德。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人能骑着高头大马,白衣猎猎,而他要像蛆虫般爬行?

  凭什么那双手白皙完整,而他的指根早已溃烂见骨?

  他恨自己残破,也恨这个人太完整。

  但他更恨的是——即使心里升起万千情绪,他也只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块人形的枯骨。

  那人将铜钱弹进自己的碗里,就在他以为一切就要归于沉寂,如同每一个日日夜夜——直到那道声音传来:

  “谢府密探,奉命安置——带走。”

  人群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刹那之间,街边熙熙攘攘的贩夫走卒、学子车夫齐齐噤声,纷纷后退。

  “谢......谢府?”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四个字一出口,街面似乎都冷了一瞬。

  谢府。

  金陵第一世家,权贵重门,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能与它扯上半点关系的,都是大人物。

  那不是他们这类人能理解的权势。

  那是压在城墙上的影子,是街头夜谈时会被人故意压低声音提起的姓氏,是连金陵的胆大包天的说书人都不敢胡乱编排的存在。

  他残缺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指甲缝里嵌满污垢。

  谢府的门槛有多高?

  据说比他的断腿还要高。

  谢府的台阶有多干净?

  想必连一粒灰尘都不敢落在那上面。

  而现在,这样遥不可及的存在,竟要带走他这摊烂肉?

  他小时候也听人说过“谢家”。说那家人有不少子弟在朝,地契铺张得能铺到江对岸;说若谁在金陵街头出了事,只要一句“谢府亲眷”,便能平安走脱,连官差都要点头哈腰。

  可那些都太远了。

  远得像月亮上的宫殿,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世家”,与他们这些街口扒垃圾吃的破命孩子,连梦里都不会挨得上边。

  谢府在他心里,不是“高贵”——

  而是“不可一视”。

  而他们这些乞儿——怎么可能?

  “安置”这两个字更像是某种天谕。

  乞儿呆呆地看着那几个穿着藏蓝窄袖、腰间佩铜印的陌生人向他走来。

  他们的眼神冷静,动作干练,一人俯身,竟极轻极稳地将他从地上抱起——动作不像是扔垃圾,而像是抬着一个伤患。

  他浑身僵硬,不知该挣扎,还是配合。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要......带我去哪?”他哑着嗓子问,却因声带受损,只发出含混不清的气音。

  那人却像听懂了般轻声答:“好好安置,给你们吃穿。你不必怕。”

  三年来第一次,有人用“你们”而不是“这些东西”称呼他们。

  这比任何酷刑都痛——原来他还算个人?

  “......是谢府的......命?”

  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再问。

  谢府,那是他连名字都不敢念出口的地方。

  是那些穿锦衣、用象牙箸的人家的名字,是把“买人命”挂在嘴边时也不会想起他们这群人的“命”。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旁另一个被扶起的乞儿已经哭了。

  他哭得很轻,却哭得很真,像是长久压着的东西突然泄了口。

  可哭声一出口,街上就有人不耐烦地骂了句:“晦气。”

  那谢府的人回头扫了那人一眼,对方瞬间收声,低头缩入人群。

  而更多的人,则是敬畏、惊异,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退让。

  他们四散开来,像潮水一般让出了一条干净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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