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伊似乎也算是被说服了,也点点头:“拼命?所以多给点钱,他们就能变出花来?”
“能。”宁时毫不退让,慢条斯理道,“人若无后顾之忧,才有心思创新。待遇低,他们只求糊口;待遇高,他们才会卖力。思路是在,有本事的拿得多,没本事的少拿。规矩立下,他们自然知道该干什么。”
“我和曹姐姐一样,向来不做无谓之事。”
宁时平静地回视她,眸色如沉静的夜空,话语里的理性分毫未减。
“......”
曹观澜闻言,倒是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宁时这番话说得大气磅礴,乍听之下像是单纯要为天下工匠谋福利,慷慨激昂得近乎理想主义。
可曹观澜太清楚了,若只是出于一时感慨,宁时绝不会给出如此周全且务实的条件——底薪三倍、成果赏银、休沐与食宿保障,每一条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棋子,既诱人又不失章法。
她清晰地认识到,宁时的这番举措,不仅仅是“仁慈”,而是精准地刺入了大元匠户制度的弊病,同时也悄无声息地在工匠阶层埋下了一颗不小的种子——
这不仅是“改良”,更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拉拢和重塑。
世家贵族不缺银钱,甚至不缺工匠,但他们极少会主动改善工匠的待遇,毕竟,这些人几乎天生就是可供驱使的劳力,既廉价又顺从。
几两银子、一日粗粮,便能让他们俯首帖耳地干活,世代如此,谁会多此一举去打破这套规则?
而宁时此举——
无异于给匠户提供了一条逃离贱籍、靠自身技艺挣得更好生活的路。
她不仅给了他们银子,更给了他们盼头,甚至是某种隐秘的尊严。
这不是简单的施舍,而是将“工匠”从卑微的劳力,悄然推向“技师”的起点——一个靠才华而非出身定义价值的起点。
曹观澜的目光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摊沿,脑海中却已浮现出更远的图景。宁时这颗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工匠们的心思会变,他们的忠诚会转向,达官贵人对贱籍工匠的掌控会松动,甚至整个匠户制度的根基都可能动摇。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善举,而是一场绵长而深刻的变革。
至于未来是否真会如宁时期望的那样发展,谁也不知道。
但不妨试着稍微等等……
因为眼前的清俊姑娘所说的点子,总能给她带来许多启发——
若说头脑敏捷机灵,触类旁通,解决那些高度抽象的数理问题,她可以肯定宁时远不如她。
那些复杂的机械原理、蒸汽压力的计算、齿轮咬合的精调,宁时或许连入门都费劲,更别提像她这样,仅凭几页草图和半月苦思,便能推演出蒸汽机的雏形。
她自认在这方面,大元恐怕是无人能及,宁时也不例外。
可要论思维的前瞻度,奇思妙想,乃至于提出那些天方夜谭般的构想,她则远不如宁时。
宁时的想法总像从另一个世界吹来的风,乍看荒诞,却总能在她心底激起涟漪。
比如这工匠司的构想——谁会想到用高薪与规矩,去撬动贱籍工匠的潜能?
谁又能料到,这看似简单的激励,竟能隐隐指向一个全新的技术时代?
对于曹观澜这类的天才而言,方向的重要性甚至高于实施。
她自己钻研蒸汽机时,满脑子是齿轮与锅炉的细节,而宁时却已看到了蒸汽机背后的“人”与“未来”。
曹观澜不得不承认,宁时的这种天赋,既让她佩服,又隐隐有些不甘。
她擅长将眼前的难题拆解重组,化繁为简,而宁时却能跳出眼前,直接勾勒出一幅遥远却清晰的蓝图。
前者是匠人的极致,后者却是谋士的风采。
她们一个在地上砌砖,一个在天上画图,偏偏这砖与图还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有趣。”她低声自语,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别吵了,你谢家要是真付不起,就让我们曹家来。”
她的眼光轻轻觑了一眼宁时,那清俊的姑娘眼底含笑,似乎在欣赏谢灵伊的小情绪,一点也没恼。
令人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她虽然身为工匠,但是对于其他工匠如何,坦率言之,可以说是漠不关心。
她本就是是家中庶女,凭借技艺和才华才在家族中掌握了些话语权,工艺之事不仅是她的爱好,而今更是她的信仰和唯一所求......
如今宁时能提出这类改善工匠境遇的话来,她却意外地没有往昔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了......
并非对天下工匠的态度有所转变,而是她也颇为认同提高工匠待遇可以创造出更多新奇的工艺产品、更多创造性的技术。
落脚点乃在技艺之上......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能让人惊喜......
......
她语气平静道,“我会说服父亲,只要原型机能如阿时所说的那样大有可为,投入多少都是值得的。”
......
嚯,曹姐姐也认可我的投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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